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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白桦林(14)

专题: 麻花 林里 什么 签证 芬河 莽林 伤感文章 感人故事
作者:匿名 时间:2021-06-14 02:46:10  阅读:215   网上投稿

十二、找工作

边成那年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直接来到了黑河。

这七年以来,边成一直没有听到关于麻花的任何消息。他不知道麻花的生活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去杳无音讯。按理说,紧张的学习与充足的交际应该将他的心填充得满满的,可不知为什么,在午夜梦回之际,在杨花飞舞之节,边成总觉得心里空空的。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地牵着手,并着肩,边成时而感到一丝孤独,这种孤独感在上高中时,在他与麻花时常见面时是未曾有过的。渐渐地,边成觉得,他似乎从某个时刻起已经爱上了麻花,无意中将麻花当成了自己的另一半。如果生活中少了这一部分,那么心灵中就会有感到空虚的时刻。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这种状态起自何时,这种状态在对方的心里是否也同样地存在过。

边成的心中存着一份幻想,他幻想着能够在黑河遇到麻花。因为三年前他曾听说麻花的母亲嫁到了黑河。在寻找工作的这段时间内,边成经常到街上闲逛,他期待着在某个角落里会发生像小说情节中的偶遇,或是电视剧桥段中的邂逅。可是令人扫兴的是,这些偶遇或者桥段都没有发生。

这一天,边成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先生姓丑,他是看了边成在网上发布的求职信息后才打这个电话的。原来丑先生是绥芬河市一家木材公司的经理,他们要在托木斯克建个点,往国内发白桦原木。

两个人在电话中聊了许久。为了表示诚意,丑先生通过手机转给边成500元钱,邀他到绥芬河市面谈。

边成先前就听说过绥芬河在黑龙江省对俄贸易中的重要地位。这次能有机会去那边看看,自然十分高兴。他从黑河登上火车,在哈尔滨做了个中转。经过一天半的时间,终于来到了这座边陲小城。

此时的绥芬河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街面铺户生意冷清,来往采购的俄罗斯客商面有菜色,许多昔日名响一时的俄语培训学校也已纷纷倒闭。

边成如约同丑先生见了面。

丑先生名叫丑文会,今年五十出头,圆脑袋,小眼睛,皮肤略黑,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副老江湖的模样。言谈之间边成了解到:这是一家股份公司,大股东是来自福建莆田的两位许姓老板,一位叶姓老板;小股东是莆田的另一位叶姓老板,加上丑文会,他在出任股东的同时被任命为总经理,一边拿着工资,一边参与公司的管理经营。

公司原来有位翻译,名叫王新春。王新春由于签证到期,此时正在国内休假。他同边成用俄语聊了几句,然后点头向许老板和丑文会示意,意思是边成的俄语水平可以。于是双方商定:由公司出钱替边成办三个月的商务签证,同时公司负责境外员工的食宿费用,每月支付边成6000元的薪水。边成表示满意。

正当公司准备为边成办理赴托木斯克的签证时,许老板的大儿子阿强接到一个消息,说是秋库耶夫卡那儿有一批柞木和曲柳正在寻找买主。提供这则消息人的名叫郑凯,常年在滨海边疆区一带做木材生意。边成初来乍到,也不好直接询问郑凯与阿强是怎样认识的,以及此人是否可靠。

经过商量,许老板决定先给边成办去阿尔谢尼耶夫的签证,因为郑凯就住在那里,要知道阿尔谢尼耶夫距离秋库耶夫卡很近,来往比较方便。签证十天左右就能下来。丑文会建议边成这几天没事就到公司来坐坐,先同公司的领导、员工熟悉熟悉,以便以后好开展工作。边成点头答应了。

工作有了着落,边成的心里变得轻松一些了。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详细地交待了一番。父母嘱咐他道:一个人在外地,工作生活、与人交往要多多在意。边成一一答应,安慰父母教他们放心。

边成上网查了一下资料,他了解到:阿尔谢尼耶夫是一座小城市,于1952年建市,位于滨海边疆区中部,是以俄罗斯著名旅行家和学者弗拉基米尔•克拉夫季耶维奇•阿尔谢尼耶夫的名字命名的。阿尔谢尼耶夫在沙俄时代是一名军官,而且还是俄国地理学会会员、俄国东方学会会员,曾担任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博物馆馆长、俄国地理学会阿穆尔(黑龙江)分会会长。他开创了俄国文艺科普地方志流派的先河,曾发表六十余部作品,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在乌苏里的莽林中》。这本书可以说是一本小说,也可以说是一本日记,更可以说是一本地理考察报告。弗·克·阿尔谢尼耶夫考察西伯利亚原始森林时,遇到了一位赫哲族猎人德尔苏·乌扎拉,请他做向导。流浪猎人乌扎拉警觉灵敏,对山林无比熟悉,能嗅到动物的气息,擅长辨别人和动物的足迹。他凭借高超的生存本领,数度帮助阿尔谢尼耶夫和他的队伍渡过难关,多次拯救了阿尔谢尼耶夫等人的性命。两个男人在森林探险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五年以后,阿尔谢尼耶夫把德尔苏带到生活无虞的城市居住。可惜的是,老猎人处处与现代化的社会发生冲突。最后,属于大自然的德尔苏·乌扎拉返回莽林中,不幸死于盗贼之手。他的故事同我国作家迟子建的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依莲娜有些相似。

本书既是对一个善良朴实的平凡人的终极关怀,也是一曲普通人的生命的挽歌。与此同时,作品还展现了作者对大自然中任何一个生灵的深切关爱。

大自然对人是残酷无情的。它在对人类实施短暂的爱抚以后,偶尔就来上一次突然袭击,似乎要借此警示为类:你们对我是无能为力的。住在大森林里的人们经常受到大自然的各种折磨:雨、洪水、蚊蚋等吸血飞虫、沼泽、寒冷、冰雪等恶劣环境,甚至连森林本身也是一种自然势力。但是,作者笔下的主人公德尔苏却似乎不受自然力的控制,更确切地说,他同周围的环境总是和谐共存的。这个连俄语都说不好的赫哲人,在大森林里度过了大半生,对大自然十分了解。他见到树皮被削去就知道有人用来修补茅舍屋顶,人们在剥了皮的树附近果然就找到小屋;下雨时听到鸟叫,他就知道雨将要停,让大家收拾行装出发,果然,几分钟后太阳就出来了;河边有堆篝火的残迹,德尔苏便说有个中国老人在此停留过。次日,大家果然见到了这个老人……他与大自然几乎已经浑然一体,全身都有感知天气变化的本能,能从人或兽遗留的蛛丝马迹准确无误地推测出丛林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个总是一声不响地走在探险队前面带路的原始猎人,是阿尔谢尼耶夫在丛林中不可或缺的帮手。

然而,这个靠狩猎为生的原始人,却是一个奇怪的万物有灵论者。在他的眼里,凡是自然界存在的东西,无论是大小动物,还是丛林本身,都是由上天赋予了生命的,都“活着”,甚至空气、河水、石头、土地等等都有知觉。他把它们都叫做“人”,并对它们充满了敬畏与关爱。他把太阳叫做“最重要的人”,火和水也是两个“很有劲的人”,他们若死了,一切也就都死了;暴风雪的猛烈让他心怀恐惧,他苦恼地自问:“他的为什么生气?难道我们坏事的干了?”而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愚昧的未曾开化的原始猎人,对于大森林里的一切活物充满了由衷的喜爱,认为它们和他一样平等地生活在大森林里,共同分享着上天的赐予:“水、空气,神的赏给!”并且千方百计地关怀它们:是他一力协助考察队救出了不慎掉进陷阱的马鹿,并建议填平所有废弃的陷阱,而且,在不能搬取猎物的情况下,他不允许人们随便开枪,因为“搬的不能,白白开枪,有罪!”;也是他,在吃晚饭的时候,看见作者把一块肉扔进火里,便赶紧把它从火里抢出来,扔到一边,并且很不满意地责备作者“干吗把肉往火里扔”。

“怎么可以把它白白烧掉!我们的明天走了,别的人会来——他的吃。把肉扔到火里,他的就完蛋了。”他不允许别人浪费一点地球上的资源。

“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还会有什么人到这里来呢?”对于作者的这个脱口而出的问题,他很不满意。“怎么什么人?”他惊异地反问,“貉子啦,獾啦,还有乌鸦啦……乌鸦的没有——老鼠的来,老鼠的没有——蚂蚁的来。深山老林,各种各样的人,有的是。”他关心动物,甚至像蚂蚁这样的动物他也不能丢开不管。

当然,他的关爱,决不仅仅是针对大森林里的生灵。他对人,同样也是充满了关爱的。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他离开临时借宿的林中窝棚前,劈了很多木柴,弄来一些桦树皮,把它们全垛在窝棚里。他又向作者要一撮盐和一把米,用桦树皮把火柴仔细包好,把盐和米分别用桦树皮包起来,并把这些东西挂在窝棚里,接着又把窝棚外面盖的树皮修补好,这才准备动身。“别的什么人来,窝棚找到,干柴找到,火柴找到,吃的找到————不会死!”在这里,德尔苏关心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德尔苏永远不会见到那个人,那个人也不会知道,是谁给他准备了干柴和食物。这个连一句完整的俄语都说不全的野蛮人比很多人口中的文明人更讲仁爱。

为什么这个未开化的原始人能做到对人和动物这么仁爱呢?究其深因,这种万物有灵论本身即带有宗教的成分,是一种对不可知力量的敬畏使得这个原始人做到了文明人很难真正做到的众生平等。在他看来,“水、空气,神的赏给。”大森林里的所有生灵皆有平等分享资源的权利。所以,为素不相识的过路人准备柴米,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填平中国人废弃的鹿窖里面的陷阱,免得马鹿无辜丧生,也是他理应做的;即使是像蚂蚁这样小小的生灵,他也一视同仁,觉得它们和他一样,都是上天羽翼下的生灵。这种几乎带有原始共产主义成分的朴素念头,是贯穿德尔苏一生的一条红线。

当然,看起来似乎有矛盾:他这么关心动物,为什么又会以打猎为生呢?他的想法是:“一种人吃另一种人。鱼别的东西的吃,野猪人的吃,现在,咱们野猪的吃。”原来,他遵循的是自然法则。人和自然怎样才能和谐相处?这个不开化的野蛮人,也以自己朴素的语言给了我们一个答案。

《在乌苏里的莽林中》是一部堪与《瓦尔登湖》相媲美的绿色文学经典。日本电影大师黑泽明根据该书改编的电影《德尔苏·乌扎拉》曾引起国际影坛轰动,并获得1975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读完《在乌苏里的莽林中》之后,边成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触动。他隐隐地觉得,自己或许像小说中的德尔苏一样,不属于繁华的都市,而是属于大自然的。不只是他,苏联老奶奶娜杰日塔,还有麻花,都应该是属于大自然的。他想起了小时候老苏联带着他和麻花在白桦林中拾拣桦树皮、取桦树汁喝的情景。这个画面就像老苏联后来做的桦树皮画一样深深地印在了边成的心里。一想起麻花,边成又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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