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或许千篇一律,寡淡无味,但毕竟来之不易,请热爱她。
——题记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农田早已收割了,只剩下褐色的土壤,风起,尘沙万里。在某块田地附近,有一个砖瓦房,他就住在那,每到黄昏的时候,就坐在门口看夕阳的霞光浸染天色。他过着最普通的日子,自己做饭,自己缝补衣服。心情好的时候,就去镇上采买东西。他不喜欢说话,但很喜欢小孩子,他兜里总会有糖,看到脏兮兮的小孩,总是会笑一笑,招招手,拿一块糖给小孩。每到下雪天,他总会煮一壶酒,含一会儿,咽下去,陇地的青稞酒后劲足,喝一口,便是立在雪中半饷也扛得住。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他也记不清多久以前,他会跟朋友分享每天发生的事,分享他对某件事情的看法,后来,也许是长大的缘故,他的朋友从十位数变成了个位数又变成了零。没人听他说什么,于是,他开始变的沉默寡言。有时候憋的狠了,就写诗,一段一段的,都存在一个用白线缝边的笔记本里,过些时候,他就拿出来看看,看到有趣的地方,就会很大声的笑,屋子不大,他的声音便从喉咙传到墙壁,传到天花板,再传回自己的耳朵。
他靠着写东西维系生活。以前,养过一只狗,路上捡的。后来,狗老了,在某一个清晨,他睁开眼,安静的看着窝在他旧衣服里一动不动的狗,好一会儿,他似是回过神来,像每一个清晨那样,起床,穿衣服,洗脸。不同的是,他刮了刮胡子,然后走了过去,抱起了那只狗,把它埋在了屋子后面。从那以后,他想,一个人挺好的,最好,一直这样下去吧。
数九寒天,晨起,他披着外套打开房门,一抬眼,便被入目的雪色迷了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泛着细闪的白色。简单的吃过早饭,像无数个下雪的日子一样,他温了一壶酒。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正在书桌前纠结“灰尘”还是“尘灰”。忽然,他似是听到了手指敲击木板门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因着下雪的缘故,天空是铅色的,天色有些暗,倒恍惚让人觉得已到了晚间。他停下了笔,听了听,很安静。他自嘲的的笑笑,这样偏僻的地方,怕是很少有人来吧。想着,他站了起来,打算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吃点东西。“咚、咚、咚”手指敲击木门的声音,他这次倒是听的真切。微微皱了皱眉头,随手拿起外套披着,打开了门。
寒气迫不及待的裹着风雪冲进了屋子里,门外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和穿着打扮,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有片刻的怔楞,但很快反应过来,让开了身子,让门口冻的发抖的少年进屋。
屋子里开了灯,白炽灯光映着少年的脸,他看了少年一眼,竟觉得少年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像大多数陇地的孩子一样,少年皮肤有些粗糙,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天生的。眉毛很浓,上面还落着细细的雪,眼睛不大,却很亮。少年长的并不算好看,但却莫名的顺眼。这样想着,他指着火炉旁矮矮的木椅对少年说:“坐这烤烤火吧,这里暖和。”少年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唇角上扬,露出一个阳光的笑。“谢谢。”少年说。
他看了少年半饷,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盒。这是以前他的编辑寄给他的杯子,说是保温的。家里暖和,还有铁炉可以温着热水,用不到保温杯,所以没有拆封。他从一层薄薄的塑料纸里拿出杯子,用开水烫了烫,倒了热水,递给少年。少年看着杯子,像是在思考什么。他以为少年嫌弃,便轻笑着说道;“新的。”说着把杯子向少年那边递了递。少年也笑了,伸手接过杯子,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半饷,从杯口处传来少年闷闷的声音:“谢谢。”声音好像带了一丝哭腔,他看着少年,想着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极少单独出门,更不可能一个人去鲜有人烟的地方,想来,少年许是想家了。
他并不是健谈的人,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铁炉里火苗“呼呼”的声音。顿了顿,他问少年:“饿吗?”少年抬头,眼睛倏的亮了一下,这让他不自觉想起了自己那只已经离他而去的狗——小柏。他靠写东西为生,倒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所以,他吃饭也从不讲究饭点,有了小柏的时候也是那样。小柏很安静,极少闹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从陷入死循环的文章中抬起头来,摸摸有些空的肚子,看着窝在旧衣服堆里的小柏问一句;“饿吗?”小柏总会瞬间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很多时候,我们也许会正在经历一些不是很柔和的事情,但随着时光的推移,这些事情都将被浸在阳光里,坏的随风飘散,好的存留下来,散发着阳光独有的,柔和温暖的味道。
火苗仍旧发出“呼呼”的声音,他回过神来,从柜子里拿了一盒牛奶,倒在一个盆子里,放在火上暖着。然后,他走到一个角落——那个角落只放着一个灰扑扑的陶瓷坛子,他弯腰,从坛子里拿出了几块馍馍,用一个瓷盘装起来。馍馍看起来硬硬的,像是烤出来的。他把瓷盘递给少年,又拿一块布衬着,端起了盆子,放在了不远处的一个矮桌上。他招呼着少年过去坐,给了少年一只陶瓷勺子,说;“你先将就着吃些,填填肚子,这两天天寒,我没去镇上,家里没菜。”少年点点头,低头吃了起来。看起来,少年像是饿急了,吃的很快。他从书桌上把他的杯子拿过来,倒了水,坐在少年对面,也拿起了一块馍馍吃着。
许是起了风,屋外传来风吹过旷野的声音。少年吃完东西又坐回了火炉边,很乖巧的坐姿。这会儿正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样子。很安静,屋外只有风的声音,屋里只有火苗和人的呼吸声。他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太久了,家里太久没有来过客人了。他看着少年,虽然很想询问少年的年龄和到这的原因,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作为一个写作者,一个常年独居的写作者,他很难将那些很轻松就能写出来的文字说出来。他拿起铁炉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是温热的,入口少了些辛辣。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一颗糖递给少年,“吃糖”,他说。
少年睁开了眼,接过糖果,橘红色的火苗照着少年的手,他看到少年的左手腕骨处有一道疤。借此机会,他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那个在他脑海中排演的数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他说。少年抬眼看了看他,道:“文柏。”几秒后,少年补充道:“松柏的柏。”他看着文柏,心道这种巧合真像是上天特意安排的一般。他勾了勾唇,道:“还真是巧,我也姓文,你可以叫我文先生。”文柏拆开了彩色的糖纸,把糖含在了口中,点了点头。
“文先生”,文柏说,“谢谢您收留我,我..”文柏张了张口,但没说下去,像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过了一会儿,他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继续道:“我是一个旅行者!”声音很大,像在掩饰着什么。文先生挑挑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冬天旅行。”文柏听着这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心里咆哮:“那么多故事,我到底为什么要选这个!啊啊啊啊!”文柏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硬着头皮说:“我喜欢在冬天旅行。”文先生没有答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少年。片刻后,他说:“有人会担心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文柏却听懂了,他吸了吸鼻子,将手靠近火苗,没有说话。
“以前,我养过一只狗。”文先生忽然开口,他低着头,半阖着眼。他极少和人交谈,也鲜少和人谈他的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总给他一种特殊的熟悉感。文先生一开口,文柏靠近火苗的动作明显愣了一下,文先生没有抬头,继续道:“它很乖。我是在路上捡到它的,我记得,那也是一个下雪天,它窝在一个小纸盒里,我一低头,就对上了它亮亮的眼睛,那年,我十六岁,我把它带回了家。”外面的天还是那样的灰扑扑的,文先生起身,煮了一壶水。
片刻,他坐回火炉旁,看着火炉旁乖乖暖手的文柏,说:“对了,你现在多大了?”文柏歪了歪头,看着文先生,答道:“十三?”疑问的语气。文先生略显无奈的笑笑,而后说:“十三岁,比我当时小了三岁呢。”“当时,我刚独立不久,连养自己都有些勉强,但在那漫天大雪下,我看着它,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它带回家了。”文先生说完,文柏搭话道:“那它真是幸福呢。”文先生抬眼望着窗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小柏在雪中玩闹的样子,于是他下意识回答道:“我不知道它是如何,但那些日子,我很开心。”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少于文先生这个对时间概念认知不是很清楚的人来说,那些美好的日子,离自己太远了。
十四岁以前,文先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都是老师,他们一起住在一个二线城市。在那座城,他们观春花,看夏雨,吹秋风,赏冬景。他们一起在那座四季分明的城市,度过了平淡又幸福的十四年。
常言,天欲委人以重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文先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委以重任,他只知道,十四岁那年,因为一场大火,他没家了。商场起火的时候,他在离家不远的书店买书。他来了很多次,父母知道,所以只是叮嘱了他早些回家。关于那天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站在商场的残骸前,眼前是黑色的废墟,浓烟还未彻底散去,远处的天空都好像被废墟染成了炭灰色,消防车和救护车的灯略有些刺眼,他闭了闭眼,意识到身边有人经过,有人跟他说话,声音很远,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文先生的记忆里,那段时间的事就像从落满了雨的窗户往外看一般,分外模糊,等记忆清晰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住在了位于陇地的爷爷家。爷爷好酒,经常会醉。文先生记得,那时候,他极少吃饱。话也是那个时候变少的,因为他不知道哪句话会惹爷爷生气,所以干脆选择不说。
父母的遗产不少,至少够他吃饱,但他到十八岁才能继承。十五岁的时候,他拿到了第一笔稿费。十六岁,他去找了村长,希望村长能将那座孤零零立在田野中的房子租给他。村长起初不同意,直到听到他说:“村长叔叔,其实,我只是想吃到热的饭。”村长叹息了一声,找了几个人帮忙修葺了一下房子,租给了他。就是那个时候,他捡到了小柏。
小柏生的好看,一身土褐色的皮毛倒是与西北这片土地极为相配。文先生给这个小毛球用旧衣服铺了一个窝,给它吃了热乎乎的饭,然后给了它一个名字——文柏。随他姓,“柏”字则是希望小雪球像松柏一样,常青长生。文先生不太会跟人交谈,顾忌太多,他总怕自己会说错。但他喜欢跟小柏聊天,小柏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跟小柏聊落日,聊他正在写的故事,有时候,还会跟小柏提起他尘封在记忆里的岁月。晚上的时候,他就跟小柏坐在火炉旁看书,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念书给小柏听,有时候念他自己写的书,有时候念诗集。
火炉上的水开了,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文先生将视线从窗外挪回屋子,他起身把水壶挪开,继续道:“小柏很乖,几乎我去哪都跟着我。有一天,我需要去镇上拿东西,小柏太小了,我怕弄丢它,就把它留在了屋子里。可它,还是丢了。”说到这,文先生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文柏的手腕,继续道:“我当时快急疯了,哭着去找了村长。村长心善,叫了几个人帮我一起找。我们找了三天,第三天早上,村长就劝我别找了。但我不肯,终于,在当天下午,我们在离山很近的铁丝网附近找到了它。喏,就是那座山。”说着,文先生朝着窗外努了努嘴,示意文柏看过去。文柏转头看向窗外。
仅是看着,山离这里并不远。放眼望去,附着一层雪的山峰安安静静被风雪拢着,像一头温柔的巨兽。文柏看着那头巨兽,出神的想:“不知道等风雪停了,我还能不能宿在那里。”“我找到它的的时候,它受了伤,左爪被铁丝网划破了。”文先生说着,又看了一眼文柏腕骨上的疤。文柏似是有些不自在,拢了拢袖口。文先生笑了笑,说:“对我来说,小柏很重要。我弄丢了它,我愧疚,也着急。我想,你一定也是某个人觉得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吧。”文柏低头,一边揉着果糖彩色的糖皮一边道:“不说这个了,文先生,你可不可以念书给我听啊。”文先生没有说话,燃了一支烟,灰白色的烟气罩着文先生。过了一会儿,烟气散了,文先生起身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书,黑的像浓雾一般的封面上印着三个字——《旅行者》。
文柏就这样住了下来。第一个星期的时候,他说:“文先生,你能不能教我认字啊。”第四个星期的时候,他说:“文先生,你能不能教我写字啊。”第六个星期的时候,他说:“文先生,新年快到了,我们去镇上看看吧。”第九个星期的时候,他说:“文先生,明天去村长家吃饭,带着你藏了好久的那壶酒吧。”第十一个星期的时候,他说:“文先生,明天沈先生要来,我们去接他吧。”第十六个星期的时候,他说:“文先生,我看你写了情书,明天给沈小姐送去吧。”第二十三个星期的时候,他说:“文先生,想要安定下来的话,搬去镇上吧。”
远处山峰低矮,清风吹散了雾气,掀起了厚重夜幕。自东方起,微有晨光,浅浅的颜色,像是淡奶油融在了天边,为这冬日的清晨添了一丝柔软。小镇随着晨光慢慢苏醒,起先传来几声鸡鸣,然后小镇的声音忽然变得复杂起来。窄窄的过道口传来几声狗吠,紧接着传来人们互道早安的声音。小广场里健身操的音乐颇有精气神儿的响起,清冽的空气中还依稀混着收音机里传来的秦腔。虽是周末,这个小镇却一点儿也不疲懒。小镇的东边儿,居民区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儿在自家院子里跑来跑去,院子里还站着一位女子,她捧着一本书轻声读着,清冽的风扬起她还未扎起的头发,衬的她的面容越发温柔。
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女子像是早已习惯了似的,无奈地放下书朝屋子里走去。屋子里,文先生正对着面前散落的书发愁,文太太一边推开房门一边道:“这次是什么碎了?”文先生抬头看了看妻子,说:“这次什么也没碎,只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书箱,书散了。”文太太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书房,颇为无奈地说:“自打刚结婚时我便嘱咐过你,若是想找什么便叫我,将近十年了,你还是记不住这句话。”文先生充满歉意的笑了笑:“本来想着收拾一下替你减轻些压力,谁成想反倒给你增加了压力。”说着,文先生拿过一个纸箱,打算收拾。文太太从文先生手里接过纸箱,说:“好了,你下午要还想回去,就别添乱了,你想找什么,我一会儿收拾的时候帮你拿出来。”“一个用白线缝边的笔记本,我下午想带着它。”文先生说。
岁月侵蚀了容颜,模糊了记忆,却怎么也抹不去存在的痕迹。
中午刚过一会儿,文先生便带着他的妻子和他扎着羊角辫的女儿文暖回到了他曾经住了将近十一年的屋子。他们并不常回来,屋子里落了些薄灰。文太太带着女儿收拾屋子,文先生则带着一盒牛奶去了屋后。十几年的光阴看似漫长,若细细说来,也只不过是看了十几次散发着甜味儿的油菜花盛开。当初埋小柏的地方已经不是很明显了,文先生拆开了牛奶盒,把牛奶洒在了地上。乳白色的液体落在黄褐色的尘土上,激起了几粒尘土,文先生拿着空盒子望着远方,静得像一座山。
雪又纷纷扬扬地飘起来了,雪花像白色的精灵,与被风扬起的尘土混在一起,落在砖瓦房橙黄色的瓦片上,落在结了冰花的玻璃窗上。屋内没有跳跃着橙红色火苗的铁炉,一本白色缝边的笔记本安安静静的待在书桌上,被不知道从哪吹过的风轻轻翻阅。
2006年1月18日
早些日子,我请文先生教我认字。以前我便常听文先生念文章,后来我住在山里的时候,就一直暗暗琢磨那些话。有些句子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所以那时候我就常常想,若是我认字了,也许就懂了,若我懂了,文先生可能就会开心些。我还请文先生教我写字,铅笔灰黑色的字迹落在纸上,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用了另一种方式活着。
2006年1月26日
我今天看了文先生放在书桌上的台历,我发现,春节快到了。我之前陪文先生过了好几个春节,我那时候不会数数,过了几个我也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文先生每年春节都是一个人,有一年春节的时候,文先生带我出去散步,我看到村子里大多都是很多人一起过节,文先生却一直是一个人。文先生一个人过年的时候,看起来很像我在山里遇到的一棵孤树,安静得就如同冬日夜晚的天空一般。所以,我跟文先生说,快过年了,去镇上看一看吧。文先生同意了。
2006年2月16日
这些日子,文先生看起来开朗了许多,去镇上的次数也增多了。天气好的时候,文先生还会带着我去村子里和孩子们聊天,我不太喜欢孩子,因为在我还是小柏的时候,被一个孩子扔的鞭炮吓到过。但文先生似乎很喜欢孩子,还很喜欢招呼我去跟那些孩子玩耍,他说同龄人有共同语言。昨天村长来找文先生,请文先生去他们家吃饭,我记得有个孩子告诉我,去旁人家做客应该带点东西表示礼貌,我提醒文先生带了酒,村长一直笑着说文先生客气了,吃完饭回家的时候,文先生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想来心情应该不错。
2006年3月5日
前两天,沈先生来了文先生家。沈先生是我跟文先生在镇上的一家书店结识的。沈先生是书店的老板,看起来很儒雅。文先生跟他在一起好像很有共同话题,因为每次他们都会聊很久。文先生终于不是一个人了,我很开心。
2006年3月13日
有一次我跟文先生去沈先生的书店看书,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去找沈先生。沈先生说那是他妹妹,虽然看起来跟沈先生长的不是很相像,但性格却和沈先生很像,很温柔。文先生和那位姐姐也很有共同话题,但沈先生和文先生聊到那个姐姐时,文先生会耳朵红。后来有一天,沈先生拿着一封粉红色的信,我很好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粉色的信纸。沈先生偷偷告诉我,粉色信纸的一般是情书,是表达爱慕之情的。转天我就看到文先生在用粉色的信纸写信,我高兴坏了,文先生以后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2006年7月29日
自从送了情书之后,文先生每周都会单独和沈小姐出去。听文先生说,他还见了沈小姐的父母。文先生,好像快要有一个真正的家了。在我作为一只狗将自己的生命按部就班地走到尽头之后,我住在山里。我常常会去看看文先生,有一天,我看到文先生拿着刀在自己的脖颈处比划,我觉得文先生可能不太好。我去求了山神,从文先生捡到我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的家人,我不希望看到文先生不想活下去。山神很善良,他应允了,还给了我人的身体,但他说,我不能一直陪着文先生,在文先生有理由活下去的时候,我就该走了,我同意了。
西北仍旧坚持着由漫长地冬天所支撑的四季,田地里的砖瓦房仍旧坚强的伫立着。直到有一天,田地被政府征用了,房子要拆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文先生已经六十岁了,文暖替文先生收拾屋子,然后,她发现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里面全是父亲的笔迹,前面是一段一段的诗,后面却是日记。但日记很奇怪。文暖看得出,日记里写的文先生和沈小姐应该是自己的父母,可,这不是父亲的日记吗?父亲又怎么会在自己的日记里称呼自己为文先生?文暖又看了一遍日记内容,依旧没什么头绪。她把这本泛黄的笔记本单独装起来,打算拿回去问问父亲。
当文暖把笔记本的内容读给文先生后,文先生陷入了沉思。面前的保温杯里的热水冒着热气,文先生盯着热气看了一会儿,缓慢开口道:“我以前,确实养过一只叫小柏的狗,它陪了我十一年。但是...”文先生止住了话头,文暖好奇道:“但是什么?”文先生皱起了眉,看起来是在认真思考,半饷,文先生说:“但是,我与你舅舅和母亲相识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这个日记,我也记不清是我什么时候写的。”文暖一愣,旋即笑道:“原是父亲年轻时写的小说素材,我还当父亲真的遇到灵异事件了呢。”
后来,文先生写了一本书,书名叫《小柏》。在书的开头,文先生写到:“有些事,发生了不一定记得,但没关系,已然发生了,曾经记得,曾经被温暖过,就好。”
世界纷繁复杂,你大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活法。或许,一直忙碌着,压力大的要命;又或许,每天过着一样的日子,无趣的要命。若你过得久了,觉得乏了,就抬头看看天空。你看,太阳每天都会从东边出来,但每一天,它都带着不同颜色的颜料,细细的染着天幕。从日出,到日落,每一刻,天空都是不同的颜色。人生不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必追求绚烂,但,务必要善待生活。好好活着,你要相信,有人爱着你,有人将要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