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零年初,由于性格使然,我决定辞职经商。于是,在一交通便利处,由于资金不足,只能选择个小小的铺面,经营服装,且都是中低档价格。
因为交通便利,且品种繁多价格便宜,来小店光顾的人也多,但多是些收入不高的人群,针对此种情况,我采取薄利多销的方式,我的生意特好。让人大有高兴而来,满意而归的感觉。而我却忙得不可开交。到得月底盘点,却所挣无几。心中好生纳闷。
于是,我决定调整经营方式。便开始观察周围环境,寻找有利机会。我店面不远处有一群人,他们每天都来得很早,大家在一起聚聚,然后就散去了,像是在开会的情形。
在人流高潮时,他们则活动在我们这些小铺面周围,只要有顾客走进铺面,他们的人便会尾随而至。凡是在那经营久了的客商都知道,若要想继续经营下去,就必须接受这里的潜规则,便会主动的给个三块五块的,然后大家相安无事。
但我是刚来的,不懂规矩。看见他们那游手好闲的样子,从心底里就反感。但凡有顾客进店时,我会很警觉的观察他们的动静,要是顾客多的时候,我就主动的提醒大家,请他们自己注意,管好自己的钱物,小心扒手。等等,让他们的坏计划不能得逞。
一次待客人走尽后,我突然发现有大包丝袜不见了,我翻遍了所有柜台都找不着,我猜可能是被人偷了。于是,每当顾客多的时候,我除了提醒他们之外,我也暗中看护自己的货物。
但是,货物依然有被人偷走的现象,也有被人有意识的弄坏,使之卖不出去。我想,若是顾客顺手牵羊的话,他们绝不敢这么大胆的偷走大包东西,有可能就是那帮家伙干的。我把这想法跟隔壁的大娘说了。
那大娘对我说,“你才发现啊,我们以为你懂的,就没跟你说了,他们是这里的地头蛇,每天他们都来要钱的,我们不敢不给,你不给他们,他们就拿你的货物,或者把你的商品弄坏,让你亏大本。
如果他们去你店里偷顾客的钱,你看见了也不能说,说了,这损失就是你的。”听后,我大有毛骨倏然的感觉。于是,我恨透了那帮家伙。
一天上午的十点钟左右,我店里来了一位农村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那姑娘来挑裤子。我见客人不多,那帮家伙也没跟过来,就没在意旁边是否有贼了。
姑娘挑好了裤子,正准备付款时,她一掏口袋,钱不就见了,便放声大哭起来。我在一旁也不知怎么劝慰。一时间,我傻了。
忽然一男子走到那女孩面前,把个钱包递给她,说;“还给你吧,别哭了。”
我们都被那男子的行为给弄糊涂了,用惊诧的目光打量着他。小姑娘不哭了,也不敢去接那钱包。那男子放下钱包,自己离开了。
我叫姑娘把钱包拿了,问道,“这钱包是你的吗?”
姑娘回答道;“是的。”姑娘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这下明白了。姑娘没再犹豫,拿了自己的钱包,满心疑惑的离开了我的小店。
这时店中无别人,我独自坐在门前,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那男子,年纪二十岁上下,中等个子。平时也来过我的店中,只是站站就走,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他总是单独行动,偶尔也跟别人说说话,基本上是寥寥数语,表情总是木然,不快。
两天后,那男子又出现在我门前,他来回地走着,是没有目标的走着。走着,走着。面目依然没有表情。
我主动上去跟他打招呼。他走进我的店铺,我们开始了对话。
“那天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首先问他。
“什么?哪天?”他机警地反问道。
“准确的说,是三天前的上午,你怎么把钱又还给她了?”我接着问。
“哦。你说那件事喔。钱是我拿的,我又不想要了,就还给她喽,怎么啦?不行吗?”
“行啊,很好嘛。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我笑着跟他说话。
他见我没有敌意,就放平了语气,说道,“她在前面那个店看货时,我就已经将那钱包弄到手了,只是她没用钱,所以没发现,在这里才知道钱包丢了,大哭,我于心不忍,所以就还给她喽。”
“你到是菩萨心肠啊。看你年纪轻轻的,心肠又好,为什么出来搞这种经营?”我脸上虽然笑着,但从骨子里却看轻他的。
他长叹了口气,“哎。我何尝不想搞个正当经营?只是没有办法啊,我很小就没有了父亲,母亲把我养大,我家是农村的,家里很穷,我没有上过学,没有生活的技能,母亲现在又老又病,我们连吃饭的钱都很难保证,就只能干这行当了。”
“你跟那些人是一起的吗?”
“不,他们不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我经常把已经到手的钱又退回去。他们说我傻。”
“这不是傻,是有良知。”我被他的话所感动了。
“惭愧。”他接过话题。
“你应该去找份工作做。这样总不是个办法啊。”我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我是去找过工作的,但是,总做不长久,有时根本就拿不到钱,实在没办法。”
话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红了。自己便退出了我的店铺。悄悄地走开了。
下班后,我回到家里,我反复的想着那小子白天跟我的对话,我真心地想帮他找份稳定的工作。
次日,我继续经营我的小店,我也想告诉他,我决心帮助他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因为他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寄生虫,而是个有良知,懂羞耻的贫穷小子。不管是出于个人的同情心,还是社会的责任心,我们都应该帮助他就业。谁知,一天都没见他。
一个月过去了,没见他。两个月过去了,他没有出现,三个月后,我也退出了个人经商的行列,回去原来的工作单位上班了。从此后我再也没见到那小子。他和他的母亲后来怎样?他们的生活有着落了吗?
我想,他一定找到了工作,因为他不管是什么样的工作,只要是靠自己的双手勤劳所至就是光荣的工作,即便是收入少点,工作辛苦点,也同样是有人格有尊严的人,他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社会不会抛弃这样的人的。
我在心里为他默默的祝福,愿他找到一份比较好的工作,希望他母子们的生活越过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