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3月09日 第八天
单位寄给你一份快递,放在代收点好多天了,昨天抽空取了出来。
今天打开看,是老干部处寄来的一台收音机,里面装了党史学习音频。
我不禁唏嘘,爸爸最喜欢听收音机了,家里大大小小好几个。这因你而来的最后一样东西,像是你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有些事情巧合得不像天意,我翻查收音机的派送和签收时间,刚好是三月二日八九点钟。
是你离开的时间。
2022年03月10日 第九天
曾经漫无边际的恐惧在你离开以后,转变成渐渐雾起的悲伤,太阳虽然努力发着光,还是不能驱散阴霾。
我知道,得慢慢来。
不能看你曾经笑容灿烂的照片,会加重遗憾和惋惜,责怪命运不公。也不想回忆你在病床上的样子,更不敢回放告别仪式上留下的影像。
好想你,却找不到好的方式怀念你,每一种都痛彻心扉。
来梦里找我吧。
2022年03月11日 第十天
照镜子时发现左肩落了根头发,我捻起来对着光看,是根细软白发。
咱们仨,只你有细软白发,它此刻出奇地粘在我的肩头,就像你在拍拍我、安慰我。
眼泪随即喷涌而出。
然后我像疯了似地翻看你留下的衣服,搜寻你掉落的头发,小心捏起装进透明自封袋里。
留不住你的肉身,但可以保存你的头发,我怪自己没早一点想到。
2022年03月12日 第十一天
你走以后,我都不会睡懒觉了,每天总是很早醒来。
也不太能记住做过的梦了,只记得情绪,比如昨晚在梦里受了委屈,难过得把自己喊醒。
醒了就想你,想你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定可以每天大口吞咽,酣畅入眠。
能吃能睡,是你病重之后梦寐以求的事。
很多片段的回忆涌上心头——
最后的日子里,你会为成功咽下一口水感到欣慰,给我比耶;
你也一直没放弃躺着睡觉的权利,但每次试着躺下,很快就喘得不得不再次坐起来。
那么简单那么基本的生存技能,老天都要给你安置重重阻碍。
这是为什么?得罪谁了?
你问过我。
我不知去问谁。
2020年03月13日 第十二天
今晚有残奥会闭幕式。
想起来时,已经快结束了。我播到中央一台,正看到场地中央光影变幻,形成巨型圆圈,既是留声机,也是钟表盘,其间不断切换着赛场上的精彩瞬间,最后停留在中国传统的时间概念里,二十四节气又被提起。
眼泪又冲了出来。
如果你还在身边,一定会和我一起拍手叫绝。
所以我更多留恋的是你给的精神陪伴。
与其说我失去了亲人、母亲,不如说我失去了挚友、爱人、灵魂伴侣。
2022年03月14日 第十三天
你真的来梦里找我了。
醒来后并没有失落的感觉,我努力记下梦的内容,确保不会忘记。
梦里我们倚靠着沙发看电视,你在我右边,你常坐的位置。
电视中出现了血腥画面,我们不约而同向彼此凑近,侧过头,随手拿起一个废纸板挡住视线,笑着对望。
剧情趋于平稳后,我们坐回原样,我用右手抓起你的左手,紧握着,感受你的温度。
梦里我是极其清醒的,我能意识到你已不在,却没追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身旁,所以醒来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失落。
希望我们明天还能再见面。
2022年03月15日 第十四天
你真不是个普通人。
从体检报告异常到最终确诊的那些日子,除了爸爸和我,你没惊动任何人。确诊后也只告知了关系最近的亲友,本就低调好静,这时更不愿因蜂拥而至的关心而被打扰。但眼看就到新年,正发愁如何应对访亲问友时,新冠疫情爆发了,上天给了你很好的借口隔绝外界,安心治病。
你离开后,又出现了不少时间节点上的巧合。出殡那天是农历二月二龙抬头,我们数了数日子,五七又正赶上清明节。出殡前一天大家都担心那预报的7-8级大风,结果全程风和日暄,返家迈完火盆的那一刻,狂风一怒而起,不差分厘。
还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比如隔壁每晚亮着巨型红色灯牌的私立医院,却在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没有亮灯。
你这一生缺少好运的眷顾,直至生命尽头,老天才终于睁开眼,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