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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而下(二)

专题: 散文 读书 简友广场
作者:白龍 来源:原文地址 时间:2022-03-09 17:55:47  阅读:124   网上投稿

看着杯中快喝尽的酒,阿明很想找老板娘再要一瓶,可是老板娘死活不肯卖给他,只是劝慰着快点回家。阿明经常和工友下班后来这里吃点东西喝点小酒,和老板娘认识。老板娘也是熟了好心,看着头上缠着纱布的阿明,问着今天为什么这副摸样,他什么没说,只是一个人干喝着闷酒。

阿明二十出头,小学毕业,没有任何技术,老小就进城打工。好在同村的黄么头看他家可怜,就经常有好活干就捎上他一起。这次听黄么头说这里有个大工程,就一起跟着来了。工程确实大,大到要在里做上五六年,工资自然不错,体力劳动嘛。每天天黑下班之后,黄么头就命令小王带着阿明一起去洗浴中心见识一下,放松一下,阿明死活不肯,总是走一半就借机偷着溜开。时间一久大家也总拿这事打趣阿明,故意激将阿明是那活太小不好意思才不去的。阿明也没有在意这种玩笑,他听得出言语中的善意。工地上的生活枯燥无味,几乎全是男人,糟老头子,谈的话题自然是男人感兴趣的话题,女人,车子,钱。阿明不喜欢这些,他喜欢读书,特别是都市言情小说,他向往书里那种火热真挚的爱情,也总是幻想着自己像男主角一样,有女孩子喜欢上她,不用太多,一个就好。

阿明和小花相识,是在一个同城交友软件上,是小花主动找上阿明,阿明不知道,自我感觉是黄么头说的桃花运来了,他相信网恋,和她热聊了一会。小花告诉他要500,他才明白怎么回事,便没有再理会她。直到年末她们才再次聊起。一月份的时候,包工头要求留下一个工人帮忙看着场地,一天300块,一个月。大家都眼馋这份美差,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天300快,但比起和家人团聚,也都没人愿意接下,最后还是阿明痛快的接下来了。眼看着大家一个个的打好包袱离开,工地变得空荡荡。阿明没有太多感想,家人们对他的死活也没太多感想。他就端着板凳坐在阳光下看着小说,幻想着自己未来的爱情故事。年末三十那天,鞭炮声自中午12点开始,就陆续在工地四周想起,到傍晚时还燃放起了烟花。漫天星辰之下,天空烟火辉煌,工地上独盏微弱的白炽灯。阿明也想家,曾经其乐融融的家。他无聊的又打开了同城交友软件,看到附近的人发了一条也没有回家的说说,而且配了一张是阿明喜欢的类型的女孩照片,就又主动找上对方聊天。

一聊才发现是曾经认识的小花,小花也爽快,说过年打对折只收250。阿明被她逗乐了,就问照片是你吗。小花说不信可以视频看一看,如假包换。阿明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幽默,自己的孤独感也消去了一些,就同意了。那晚他们看彼此都还顺眼,俩个孤寂的灵魂因买卖依偎在一起。阿明是第一次,他问小花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她说还不是因为钱。可是过年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多赚点呗。阿明听到小花冷漠的回答有些惊讶,他听人说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种话。”可还是更愿意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后来他多花了300选择了包夜。小花告诉阿明,自己是个学生,但是家里负担不起自己的学费,只能做这种时间短来钱快的工作,才不会影响学习,阿明信了。

那以后,阿明工作很努力,总是多兼一个人的活,半个月就会找上小花一次。时间长了,小花也对阿明熟悉有点好感。一次,阿明找上小花对他说,你能不能不做这个,为什么?不做这个你养我吗?我养你啊。小花笑着和他说看过周星驰的电影啦,以为阿明是来逗她玩。等阿明把一万块钱塞到小花手里时,她才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阿明是认真的。她见过种种斯文的男人,情话连篇,一旦趴在她身上时就变得轻浮浪荡,完事后就各自东西,这就是这种场所的千年习俗。眼前的男人必须重新审视,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彼此都没有说话。阿明满脸期盼,还有真诚,一份纯真。小花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很单纯,她其实也一样,身体除外。小花说你知道我的职业。知道。你知道我们这种人都是远离家乡,赚了钱再回去,找个人嫁了,做的这种事永远也不希望被别人知晓。我知道,我不在乎。不,你现在还没有经验,如果你的朋友看到我,知道我是做这种事情的,你会没有面子的。我不会让他们看见你,知道你的职业,我会帮你保守秘密。那你的家人呢,你怎么告诉他们。我就说时在厂里认识的,我不说不就没人知道。小花比阿明看上去成熟多了,阿明说的话和刚恋爱的愣头青一样,不知后果。但是看着手里的钱她沉默了,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做这种低贱的职业,都是没有办法。在阿明答应每个月给小花一万块后,俩个人住在了一块。小花负责洗衣做饭,阿明月末准时付款。

阿明从工棚搬东西出去,大家都来问为什么。阿明只是笑着说找到老婆了,大家都很开心,开心他不用像黄么头和小王一样浪费钱,可是大家一次也没有见他带过女朋友来工地介绍给大家认识。阿明对小花保护很好,从来没有邀请过工友到家里来吃饭,同村的黄么头几次要来,也被他阻止了。两个人的小日子眼看越过越好,也开始商量起未来结婚要几个孩子。阿明吵着说先要两个,有钱了再多要几个。小花说万一要是她生不出来怎么办,阿明沉默了。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啊小花的职业,是有听说过不生孩子的。小花看他说不出话来,哼了一声。阿明知道小花自卑,就说:生不出我们就去领养几个呗。小花笑了,认识阿明以来,他总是逗她。这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一定做得到,欢声笑语中的两人,对未来要美好的家庭充满了幻想。

炎炎夏日,是工地人最辛苦的时候。虽然有文件说太热了不用干活,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赶工程进度,工人们总是盯着烈日辛苦干活。阿明年轻,身子壮实。但是一人兼着两份工也非牛马,在某一天干的突然倒在了灰土里。送医醒来后,就看见黄么头板着脸看着他。阿明想要下床就走,黄么头拉着他就说。你知不知道你身体的事情?什么?你个小崽子,怪不得你家里人巴不得你快点死掉。什么啊什么啊。阿明听着像被捉住了蛇尾巴一样略显慌张。哎,你不能再兼两份工了。啊啊不行啊,我要赚钱养家啊。不行,你老婆知道这事吗?我不想告诉她。...你...,黄么头还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阿明回去继续工作,只是黄么头给他安排了轻松点的活,本以为这件事之后会平平安安。但不久房东认出了小花,还看到不同的男人进来找小花,把事捅到了阿明那里。阿明听到后并没有直接去找小花,他请了一天假,偷偷的躲在不远处的巷子里,伸头看着出租屋的情况,心想要是这鬼女人真对不起我,非打死她不可。他盯了一天也没有看到什么,疲惫的回了家。小花早早的做好了晚饭等着他回来。吃饭本是她两最开心的事,他两会无话不谈,从你家十八辈祖宗谈到我家十八辈祖宗。但今天小花感觉道阿明有些异样,他进门后就很冷漠,一句话也没说。她以为他被工友或者是包工头欺负了,出言安慰他,却被阿明敷衍的回答搞得也没了心情吃饭,最后都没说话,各自睡去了。一连几日阿明都没有对小花说过一句话,小花也没恼火,继续做着饭等着他回家。有一日工地上,阿明听到有人聊起小花,伸头去听,就听见那人说起小花的曾经的行当,还有意的朝阿明挑了挑眉毛,说要带几个人一起去玩婊子,还说出了他家地址XXXXXXXX。阿明听完就火了,扛着铁锹就打向那个人。那人也不示弱,扛起铁锹就打回来,结果两个人都打进了医院,也因为闹事被包工头放假冷静了一天。阿明没有早早回家,他在公园游荡了半天,又转到大排档那边喝了几瓶酒,后来老板娘不卖给他酒,觉得没意思,看了到下班时间了,也困了就找着路回家睡觉。

眼看快要到家门口了,眼里突然蹦出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也是一愣,然后就掉过头反向跑开,阿明一激灵,想着总算逮着了,但那时人已跑远,阿明又是醉鸡,没捉住。可阿明看的真切,地中海的头和蓝白条衬衫,是黄么头!是那个对自己很爱护,像父亲一样的家伙,他难受哇的吐了一地,亲切到恶心百般不是滋味。清醒点慢慢往楼道爬去,小花还是一样坐等着他回家。看见他这个样子,连忙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滚开婊子,不知廉耻。小花瞬间炸了,呵斥道,你说什么!我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知道什么?你有话就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我藏着掖着,你就装吧。装你妈B。草,装什么蒜,我看见有人来了。说到有人来过,小花沉默不语。怎么,不说话了,我说中了吧,我还告诉你,我知道是谁。老子辛苦赚钱养你,你居然还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天生下贱的婊子。阿明越说越恨,就差冲进厨房拿菜刀了。小花怒含着泪水,死死抱着阿明的腿不让他太冲动。阿明已经怒火中烧了,才不吃她这一套,举起巴掌拳头就要往小花面上扇。你知道他们来找我干什么?小花仰着头盯着举着拳头的阿明。找你能干什么好事!他们告诉我你患了白血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阿明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激灵一哆嗦。这是他的秘密啊,显然黄么头是个大嘴巴。他没想让小花知道,看过太多白血病的故事,不想像故事里那样悲惨,想再瞒一段时间就主动甩开小花,可没想到她知道了,气人的是还装着不知道。小花看他愣在那里,站起来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你说过要养我一辈子,我当真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真心要和你好的女人!阿明一句说不出口,就这样被小花抱着。小花继续告诉他,医院说这需要很大一笔费用,你给我的钱我一直攒起来了。本来是想着以后和你结婚用的,但还不够,我就去工地找黄么头想办法。我不怕他们认出我来,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愿意去做。后来你的朋友也送来了一些,可还差一点,我会再去借点的,你会好起来,我们说好了要过一辈子的。阿明已无话可说,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被小花紧紧抱住,他的心跳的很响,从来没有人这样抱着过他,那晚他第一次哭了,哭出来了。

阿明后来还是没有去医院,他告诉小花,想去西藏,他们在那里买了一间屋子,没人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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