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微凉，小雨。
我寻思这是个散步的好天气。
于是折步到宿舍楼旁的无名湖边上，双手抄在口袋里，双脚拖着身子走，双眼望着湖面（绿得那么“深沉”的湖水在晚上像一面镜子，黑得深邃，映射得清楚），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过去、现在、未来，跟什么都没想一样，索性抛开一切，什么都不想了——车声由远及近，又远去了——我听见，身后又有一辆。
不知何时，走到一栋建筑前——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落成的，只隐约记得曾经路过它周边的围墙。盯着湖面，脑袋空空，拖拉着上半身，左摇右晃继续前行。
忽地，一只橘猫伴着急促的叫声朝我飞奔而来——汗毛倒竖，我被吓了个踉跄——一只橘猫在我腿边依蹭着，这时我才注意到还有一只怀孕的三花跟在他后面。两只猫此起彼伏的喵呜着——应该是饿了——我蹲下，他和她簇拥过来——我试探性地摩挲他们的后颈、脊背，骨架硌手——他们扬起娇小的头颅，笔直地竖起尾巴——着实心疼这俩和还没出世的几个小家伙，可我也没吃的啊，只能干巴巴地陪着他们，捋顺他们并不顺滑的毛。
又一辆车来了。
“佳喵，过来！”是个穿白色羽绒服、戴着白色线帽、系着淡黄色围巾的女孩子，手忙脚乱地从电车踩踏处取出一个纸盒子——两只猫屁颠着就跑开了，围着女孩喵呜得更加热烈——呵，得，这就把我扔下了啊，我苦笑。
“小花，快上去，我告诉你别上我车啊，啊！——”纸箱里是台猫粮投喂器，满满一大罐的猫粮——女孩坐在电车上一边支撑着车子，一边艰难的弯下身子想把猫粮放在步道上，没成想猫粮罐和底座分离，猫粮撒了一地。
我这个社交困难户正在一旁尬得抠脚，不知所措地蹲着，脑子里一阵电光火石，大概也许应该算是不假思索地冲过去帮忙放好猫粮投喂器了吧。
这玩意还真不好弄，猫粮罐倒立过来又撒了好多，还没和底座扣上。索性就这么着了——橘猫在车行道吃，三花在人行道上的投喂器吃——我轻轻摩挲着三花的肚子，她毫不介意，狼吞虎咽。
“这只叫小花，她怀孕了，”女孩转向橘猫，“那是佳喵，他们是一对。”
“嗯，看出来了。”
雨点滴。
“猫粮这么多，他们吃得完吗？”
“佳喵胃口可大了，应该吃得完。”
“你每天都会来给他们投喂吗？”
“猫协每天都有人来。”
“怪不得这么亲人。他俩挺瘦的，骨架都摸得出来。”
“嗯，但比当初好多了，胖一点了。”
“学校还有其他的猫吗？”
“有，大概二十多只吧。”
“这个投喂点有几只猫？还有别的投喂点吗？”
“这条路上有三四只吧。那边的下水道，教学楼，图书馆，垃圾场都有投喂点。”
“下水道？”
“嗯。诶诶——”橘猫靠近电车，女孩作势驱赶，“上次在我车上撒尿我可记着呢啊！快走开！”
雨稍大了些，星星落落地，豆子一样。
“下雨了，你要陪他们吃完吗？”
“嗯。”
我没作声——因为没伞——默默替小花捋顺潮湿的碎毛。
“他们有窝吗？”
“呃——没有。”
“啊？这...他们只能在楼檐下避雨或者休息了吗？”
“他们一般会去宿舍楼下的架空层、停车场那里。”
“佳喵，回来！别在路上挡着车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小花蹲伏在草地上舔舐着毛发，佳喵大摇大摆地走到车行道中央散起了步。
“你还要去下一个投喂点吗？”我起身，猫粮还有一半没吃完。
“嗯。”
“这地上的猫粮怎么办？装回去还是——”
“不不不，放在这里就好了。”女孩用手将洒在车行道上的猫粮掬起来堆在树池角落，“不影响来往的车子就好。”
“我先撤了，拜拜。”
“嗯，拜拜。”
我对着小花和佳喵吹口哨，他们居然没理我！
我苦笑，闻了闻手上的腥味——咦——啧啧啧，跺了跺蹲麻了还是冻僵了的脚，大踏步离开了。
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对情侣撑着伞，蹲在地上——一罐猫粮，一只白猫，左眼上有一撮黑毛。
真好！
有意记之，写到这里，不知不觉又绕了这小破湖一圈了——小花和佳喵不知所踪，那对情侣不知所踪，一位阿姨（老师或者职工？）撑着伞对小黑三步一回头，爽朗地笑着。
真好！
“佳喵！佳喵！”
“小花不是动了胎气了吧？”
大概是猫协的其他成员，对着黑黢黢的栅栏呼喊着。
我苦笑：这真就是吃饱就不认人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