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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途》第六十章

专题: 读书
作者:日月同辉9908 来源:原文地址 时间:2022-02-05 17:53:43  阅读:182   网上投稿

明城东南角的一处两进的小院里

明于清进门后看见的正屋里,此时正端坐着七八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面前几案上都摆放着一本开着的书。

堂上,文老先生坐在上头,一边看着手上的书,一边不时的看看堂下默默看书的孩子们。

明于清走到正屋的窗边,看了一眼里面看书的孩子,又看了一眼文老先生,不由的想起了小时自己在课堂上场景。当时他和明于风都是老师收留的,所以将他们都放在了最后一排的位置,明于风是个调皮捣蛋的,只要上课时老师不注意,他就会弄出很多奇怪的事情来,反正总是撩拨他。想着想着,他不禁笑了起来,就着窗外过道的台阶就坐了下来。

只听到里面文老轻轻的拍了一下镇纸,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看到堂下的孩子都看向他后,老先生问道:“之前讲过,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今日的这段,你们有什么体会啊!”

下面的孩子都只是望着他,并没有人回答。老先生看了看,然后说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怎么说呢?”下面的孩子还是没有人回答。老先生扫了一眼,叫道:“心生,你来说说看!”

一个中等个头,身形偏瘦的孩子站了起来。想了想,说到:“先生,这应当是说我们要尽量的让自己本心,也就是善心表现出来,而后就能明白自己善良的本性了。”说完后,文老先生点点头,外面的明于清也是点了点头。

就这个时候,一个凳子倒下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哎呦一声,倒地的孩子知道自己不对,马上躬着身,把凳子扶好,快速的坐好,身子保持笔直。看着他的这个举动,其他的孩子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站着的心生也是向后看了一眼,偷偷的笑着。

文老先生,让孩子们笑了一会,将镇纸又拍了一下,堂下顿时安静了下来。文老先生对着心生说到:“心生,你先坐下。”然后板起脸,叫道:“心吾,你在做什么呢?难道你觉得心生说的不对,还是你有不同的看法?”

心吾支支吾吾的没有说话,其他的孩子又都笑了起来。心吾就开始和一旁的孩子打闹了起来。

文老先生并没有立刻阻止他们,看了一会之后,又是拍了一下镇纸,对着心吾问道:“心吾,你不说说吗?”

这时,他旁边的孩子笑着说道:“老师,心吾他是睡觉睡倒了,哪里是有不同的看法,而是尽其睡心,知其睡性!哈哈!”说完,其他的孩子都一起起哄起来。文老听完,也笑了起来,窗外的明于清也是笑了。

被取笑的心吾有些不服气的说到:“谁说我在睡觉,我在想问题?”说完,其他的孩子又起哄,“你当然在想问题啊,睡在梦里想的。”堂下一下更热闹了。

文老先生看着心吾和其他孩子的吵闹,心里有些高兴,但还是将镇纸重重的拍了一下。堂下的孩子们又都安静了下来。文老先生说到:“好了!刚才心生已经将他的体会说了,你们还有谁要说啊!”

这个问题自然的会让下面的孩子都看向心吾,还带着捂嘴的偷笑。或许是有些不服气,心吾站了起来,说到:“老师!”

文老先生看到他站起来,就说到:“哦!你有什么体会呢?”

心吾说到:“老师,我觉得心生说的不对。”说完看着文老,看到他没有马上赞同或者反对自己,就补充道:“不全对。”说完还带着些肯定的表情。

文老诧异的看着他,问道:“哦,那你说说看,为何不全对啊!”

心吾带着些骄傲的看着其他的孩子,说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若是说自己,心生说的可能对,但是若是说的是别人,那就应当是说…额…说”

堂下的孩子又开始了起哄,“说什么呢说,你就是胡说。哈哈哈!”其他的孩子也开始了笑声。

文老先生马上一拍镇纸,堂下立刻安静,文老说到:“我之前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在心吾还没有说完之时就打断他并取笑于他,对不对?若是你们在说话未完时,别人打断你并取笑于你,你当如何?”堂下一片安静,各自都带着些许的歉疚,低着头。

文老看着下面,说到:“好了,今后要记住,让别人把话说完。”堂下的孩子都应了声“是”。然后,文老对着心吾说到:“心吾,你刚才说若是说别人,那就应当如何啊!”

心吾想了想,说到:“应当是明白他的心才能知道他的本性。”

文老问道:“那尽字如何解啊?如何明白他人的心啊?你明白了他人的心就能明白他的本性吗?”

心吾一下懵了,只是呃呃的不知如何作答。堂外的明于清也是坐在台阶上,想着文老的反问。

看到心吾的窘迫,文老示意其坐下,然后说到:“心吾很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同样,心生的体会也很好。从刚才两人的回答来看,知自己易知别人难,知自己所以可尽,知别人却不行。所以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应是先对自己后对他人。明白了吗?”

堂下的孩子似懂非懂的答道:“知道了!”

文老看了看下面,然后站起来,说到:“今日的课就到此为止,回去将今日的这段抄写十遍。”堂下传来一阵阵的哀怨声。文老心中偷笑,喊道:“下课!”

下面的孩子都站起来,文老和孩子们都对着各自行了一礼。文老就离开了正屋,到了后面的院子里。孩子们也是欢天喜地,三五成群的走出正屋的大门,离开了院子。

明于清进了正屋,对着还坐着的两个叫道:“心生,心吾!”

两人听到有人叫他们,抬头看过去,见到是明于清,都站了起来,行礼,恭敬的说到:“明先生!”

明于清示意他们坐回凳子上,然后笑着问道:“心吾今日又调皮了吧!”

心生在一旁说道:“就是,还把凳子给弄翻了,估计是昨天晚上又在院子里瞎闹。”

心吾嫌弃的说到:“就你好,我睡不着出去看看有什么,老师都没有说我!小翠姐姐也没有说!”

心生不甘心的嚷道:“那是因为……”

心吾不服气的说到:“因为什么?”

明于清带着责问的口气对着心吾“嗯”的一声,说到:“刚才老师说了什么,心生还没有说完呢!”

心吾马上停嘴,有些委屈的站着,等着心生。

心生看到心吾的表情,好像胜利了一样,说到:“算了!”

心吾看他说完,不耐烦的说到:“你倒是说啊,因为什么?”

心生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说到:“不因为什么,就是不告诉你!”

心吾说到:“什么不告诉,你自己都不知道,就是乱说的。”

明于清看着两个孩子的斗嘴,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就走到后院,留他们两个在那里继续斗嘴。

进到后面的小院之后,明于清看到文老正闭着眼睛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纳凉,他走过去,拿起放在一旁桌上的蒲扇,缓缓的帮文老扇了起来。

感觉到了有风过来,文老张开了眼睛,看到是他,然后又闭上了眼睛,说了声:“你来了!”

明于清恭敬的回了声是,手中的动作继续。

文老又稍微躺了一会,然后睁开眼,用手扶住躺椅的扶手,身体想要做起来,明于清立刻站到他的身边,一收扶住他的背,一收抬着他的手,帮着文老坐起来。

文老起身后又顺势站了起来,然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明于清扶着他,直到他坐下,然后自己在一旁站着。文老示意他也坐,他就在文老的对面恭敬的坐了下来。

明于清将桌上的那个盒子递给文老,文老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明于清打开盒子,拿出那块牌子,递给文老说到:“一块小牌子,虽然是送的,但是不错,牌子本身也不值什么,所以拿来给您。”

文老接过牌子,看到正面的清风明月图,一时就有些喜欢,翻过来一看,一个陶字,就问道:“这个陶是不是那个陶公啊?”

明于清没有撒谎,直接承认了。

文老点点头,问道:“这块牌子想必没有那么简单吧!”

明于清说到:“陶公亲自送的牌子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但你老又没有什么用得上这块牌子的时候,可况这幅图,您老留在身边,我想也没有什么!”

文老想了想,觉得明于清说得不错,点了点头,就说到:“好,这块牌子我就留下了。”

明于清高兴的把牌子又放回了盒子,收好后,就说到:“老师,心生心吾两个小家伙闹腾的话就接到我那里去。”

文老摇了摇手,说到:“不用了,现在不宜让他们在你那里!”

明于清说到:“也好,那老师您可要废神了,要不要我安排些人手过来。”

文老想了想,说到:“其他人就不用了,浩然身边那个小二就不错,身体好了吗?身体好了,就来我这里,在你那边我不是很放心。”

明于清应道:“好,到时,我问问看!”

文老说到:“你让他来我这里一趟,到时我亲自问。”

明于清有些尴尬的说到:“好!”

文老和明于清一时就都没有了出声。

这时,小翠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了明于清,打了个招呼,说到:“于清哥,你来了?”

明于清应了一声。小翠向文老问道:“成伯,那两个小子呢?”

文老指了指前面,明于清笑着说道:“那两个正在前面拌嘴呢?”

小翠说到:“一定又是心吾上课捣蛋了!”

文老说到:“你也不要老是板起脸说他,这个时候的孩子,都那样。”

明于清在一旁笑着,小翠却是走向了那间课堂,课堂里原来有些吵闹的声音立时而止了。

明于清笑着说道:“还是小翠有本事啊!”

文老也笑着说道:“是啊,是啊!”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于清,上次你说眼下的情况是考核之法的问题。这么些天下来,我觉得似乎不对,或是不全对。”

明于清皱了皱眉,接着文老的话说到:“老师,您老年事已高……”

文老打断他的话,说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段时间带着这些小孩,面对他们的父母时,他们父母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同,我心中有些疑惑。”

明于清有些惊讶,说道:“老师,您请说!”

文老整理着思路,拿起桌上放着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后说到:“现如今将小孩放过来的父母,并不把道理放在了重点,而是一味只强调能否考上更好或者更上一级的学府。而且,比较注重一些身后的关系,这让我有些不太明白,难道学习和这些有什么相关吗?”

明于清听完,说到:“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他们花费之后,家里必定会考虑如何填补,不论是否为孩子考虑,这个都是在考虑范围之内的。”

文老说到:“既如此,那学一门手艺,现如今就可以开始做学徒,在学堂上学些识字,学些浅显的道理就可了,不用如此的大费周章啊。”

明于清说到:“老师,这个确实是个办法,但孩子还是太小了。何况,目前的情况,过不了初试,连学徒好像都不能做。如果要更进一步,好像还得有相应的考核。那还不如直接去考国学院。”

文老说到:“这岂不谬哉!学手艺还要什么考试来证明,难道考核手艺不成。如你所说都去考了国学院,那不是更可笑吗?”

明于清说到:“这个还真不知道怎么说!目前和国学院相同的已经很多了,但都是以一次考核为准,也不会如之前很多人无法就读。”

文老:“哦!那就是说,大多数的学子还是有可继续深造之处的。这个却是好事啊!”顿了顿,然后问道:“那读完之后呢?人多了,国家可没有这么多的位置啊!”

明于清笑了笑,说到:“所以,现在大多数的人都是进了商号之中,也有些转而去学手艺的,或者继承祖业。”

文老了然的说到:“原来是如此,那些转学手艺或继承祖业之人就没有必要经过这一考核,也没有必要进到这些国学院中了吧!”

明于清笑了,说到:“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得经过这样一个来回,好像是朝廷的认准。”

文老一听,说到:“这有些荒谬啊!那那些进入商号之中的是不是朝廷安排的?”

明于清摇头说道:“不是,要么是商号看上,要么是自己关系找寻,何来朝廷安排。除了进入朝廷的人,地方幕府都是要有一定的关系。”

文老一听,脸色一变,有些气愤的说到:“既如此,那为何还要考学,为何还要进这些所谓的国学院,只要找寻关系即可啊!难怪那些小孩都是说慕名而来!想来是为了你的名头而来的。”

明于清一顿错愕,没有接文老的话,只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文老更是怒火的说到:“考学,进入国学院学习,乃一国之重,乃为国家发掘人才,是为国家所用,若只是为自己所用,为商号所用,那为何还要考学,为何还要入国学院,直接学对应的技能就行了,直接找对应的关系就好了。而今的国学院,恐怕只是为了自己的所谓前途而设立的投机学院了吧!”

明于清听到文老这种激进的话语,一时有些适应不了,没有想过文老也会这样的愤世嫉俗。只听得文老继续说到:“一国所求之人和民间所求之人怎会相同。一国所求之人当然要考,要入国之学院进修;民间所求之人只求与民间世俗相合,考核与民间世俗相合本就是荒谬,这就像去河边取水,还要考核怎么拿桶,或者拿什么桶一样,无异于私设关卡,断民生路。”

明于清听得一阵高兴,心里不断的点头,没有说话,就像小时津津有味的听着文老讲解一样,两眼放光的听着。

文老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此道已是本末倒置,如此,怎会不以自身的前途为先,怎会不以身家名利为准,哪还会有千军万马我自横刀立马、沧海横流唯我岿然不动、虽千万人我往矣的豪情气概。”说完,文老停下来,神情萎靡,重重的哀叹一声,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屋子。

明于清听完,如梦方醒,看着文老蹒跚的步伐,心里升起了一个信念,自然的说到:“对!方向错了,方向错了!”双手紧握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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