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像一匹猹刺去,那猹却身子一扭,反而从他胯下逃走了。”这段文字出自初中课文《故乡》。
曾几何时,“少年小英雄闰土”成为童年快乐回忆的一个代表,他的生活如此诗意,比我们快乐了不知多少,而我们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做题,还要考试,搞不好还要叫家长,天天枯燥无味,最最重要的是“衣食无忧”,简直就是“可怜”的迅哥儿。
其实,我们没有读懂鲁迅,是因为生活的无忧无虑,才“为赋新词强说愁!”
我们不需要像闰土那样干农活,看瓜地。只需要完成作业,就能和好友一起玩王者荣耀,一起和玩得开朋友到处八卦。我们有依靠,有家和学校的保护伞,所以世事的艰难离我们很遥远。
长大以后,再次读故乡,才发现原来我不是迅哥儿,而是中年闰土,那种“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雁断叫西风。”的伤怀油然而生。
一个严寒的冬天,鲁迅回到阔别二十多年的故乡,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闰土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潇洒活泼的少年了,生活把他^_^压榨成了一个木偶人;豆腐西施杨二嫂也不再美丽,岁月把她摧残成了凸颧骨,薄嘴唇,身材像个细脚伶仃的圆规,她成了一个尖酸刻薄的人。
可是,当已届中年的闰土见到迅哥儿后,不再是一起欢笑,一起肆无忌惮玩耍时的闰土了,而是露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叫声老爷,小说中这样写道“我们之间隔了一层可悲的后障壁了。”
生活终于让阶级的鸿沟越发分明了,这个鸿沟始终是无法逾越的。
如同当今社会,自一开始,闰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只是年少单纯没有意识到,不过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罢了。
我们不也是如此吗?当初在小学时,我们从未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只知道嬉戏玩耍,我们丝毫不用理会谁家里多有钱,谁又是高官的子女。可是,当我们踏入社会后,生活的大浪开始不断冲刷掉我们的锐气和棱角,世界在我们的眼里不再是圆的,开始变得有角有边有了界限。
曾经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少年,在生活面前日益习惯了低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们不再高谈阔论,开始更多地关心这个月的工资有多少,扣完房贷还能添点儿什么?我们害怕生病,害怕高昂的医疗费用,快节奏的生活,让我们不敢放慢自己的脚步。
沉重的负担,让我们越来越像中年闰土,在生活的重压下,变得越来越麻木,终于我们成了闰土那样中规中矩的人,懂得了生活真谛,学会了遵守社会的规则和制度。
当你面试时,你毕恭毕敬地呈上自己的简历,然后说一声:“经理好!”,而对面那个人恰恰是学生时代你最瞧不起的一个纨绔子弟,那一刻,你何尝不像极了叫迅哥儿“老爷”的闰土呢?
现实打败了理想,那个相当科学家的男孩,如今成了一个银行职员,每天重复着朝九晚五的工作;那个理想是宇航员的同学,如今成了一名码农,看着日益斑秃的头发,只能无奈的叹息;还有那个一直梦想成为芭蕾舞演员的女孩,也不过是最不显眼的小公司的职员罢了。
我们开始逐渐理解父母的“虚伪”,父亲明明有胃病,还要在酒场上喝的烂醉如泥,那只是为了一个业绩单子;路上遇到一个奇丑的阿姨,母亲快步迎了上去,把那位阿姨夸了个底朝天,只是因为那位阿姨是领导的老婆,希望明天的裁员名单上不要有自己;邻居明明被考的一塌糊涂的儿子气的吐血,却又在水果摊前对人笑脸相迎,只想卖出更多水果。
正如小说中的闰土,年少时和地主少爷做朋友,没有丝毫的卑躬屈膝,一副小英雄的模样,时光荏苒,英雄的小闰土不再,为了家庭,为了养家糊口,他不敢和当初的富家老爷开玩笑了,也不敢随意地畅谈了,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如今我们不再羡慕浪漫的《北京爱情故事》,凌晨的深圳夜色如墨汁一样浓稠地裹住人们的裤腿,然而地铁站已经人潮涌动,城市已然按下了快进键,华灯初上,许多写字楼里仍旧灯火通明。
人海茫茫,我们只是无数人中最普通而有卑微的那个。深圳,有着成千上万的闰土,为省房租住在拥挤不堪而有潮湿的城中村小屋里,每天暗仄不见天日,这一切就是为了闯出一片天地。
人海中,你我他,不过都是凌晨赶地铁的闰土,月夜中继续奋斗的闰土,不改初心想努力闯一闯的闰土。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们接受了成人世界的规则,也接受了自己的平凡,真正的成熟便是接受理想和现实的落差,愿意为了生活谦卑努力地活下去,对于闰土而言,没有什么比孩子和家人健康地活下去更重要,尽管已被生活蹂躏成了木偶人,他仍然在艰难地前行。
生活还要继续,路还要自己走,也许成年后的我们已被生活践踏的遍体鳞伤,但我们选择坦然接受,因为这是责任和担当,我们需要在充满荆棘的前方,走出一条路,正如鲁迅所说:“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