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几天班,科里同事们还没有认全,杨忠民感觉新鲜劲都没有了。新鲜劲过去了,杨忠民心里开始觉得空落落的,有点纳闷,感觉哪里不对劲,班不是这样上的吧?
每天上班,好像没有固定的去处。科里有一个两开间的公共办公室,每个技术人员(科技干部)有一张办公桌。不说杨忠民和张国恩还没有办公桌,有也没有地方摆,已经密密麻麻摆了十几张桌子了,桌子有新有旧,颜色也不同,十几张桌子摆在两开间的办公室,走路都不好走。平时大家不开会也不到办公室,都在实验室。但是没有人安排杨忠民去哪个实验室。没人安排,总要有地方呆着,杨忠民只好略带拘谨地在赵虹莉老赵师傅和汪云汪师傅的实验室找个凳子坐着。杨忠民这点事还是知道,初来乍到,上班不能迟到,但是他又没有房间钥匙,来得早就只好在走廊晃悠。
老赵师傅五十年代南京大学毕业,高级工程师,目前是油品方向实际上的负责人。汪师傅和赵兰月小赵师傅是化验员,偶尔会做些油品化验,两人有分工,粘度、腐蚀等汪师傅做,闪点、硫含量等赵师傅做,馏程、水分等俩人合作一期做。加上去年刚分来的大学生郑爱琴小郑,这个方向一共五个人,都忙起来还好,不忙的时候,坐着聊天,房间就有些拥挤。天热,本来四个女人经常聊天的房间忽然进来个大小伙子,就更不方便,杨忠民还经常没有眼色,几个女人们有时聊到不想让男人听到的东西,或者换换衣服,就只好把他赶出去。汪师傅话里话外就有些嫌弃,说他也可以到对面实验室坐,每到这个时候,杨忠民就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老赵师傅大度,一锤定音地把他留在那个房间。其实对面确实还有个朝阳的实验室,只是那个房间放个马弗炉,还有几个烘箱用来干燥玻璃器皿,马弗炉还经常加热,所以夏天房间根本没法坐人。
没地方坐,也没有具体的工作做,有些无所事事,杨忠民不希望这样。按说没有人安排工作,帮着汪师傅小赵师傅洗洗烧杯量筒也可以,开始也洗了,读的化学本科,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操作,不需要学,一堆东西三下五除二就洗干净,但是要长期这样洗下去,杨忠民心里就不大乐意。况且洗也不是天天都有洗的。至于跟着两个师傅学习化验,他也觉得简单,毕竟都是按照标准操作,自己不需要发挥,所以总是觉得心里不大得劲儿。
杨忠民还在招待所住,张国恩搬到四号街坊单身宿舍了。想着上班大半时间闲着,杨忠民回到招待所把行李打开,找到了大学时买的唐诗宋词,每天带到办公室看。又没有办公桌放,只好天天背个书包,有时间就躲到放马弗炉的实验室背诗。背个书包还真不方便,倒不是有多重,是每次下班出厂区大门,门岗都要让打开看看,检查有没有夹带东西出去,搞得好像做贼一样,叫人心里不爽。但是上班又确实无聊,无奈只能天天让人家开包检查。他没觉得什么,彭科长听人说了杨忠民天天背个书包进进出出的背诗,也没有直接批评,把杨忠民叫到办公室,委婉地说,“小杨不错小杨不错,学习习惯很好,年轻人刚毕业,还很注意学习,值得表扬!不过学习最好不要看闲书,找些我们的专业书看看,尽快把学校所学与咱们工作实际结合起来。”说以后有事就叫他。
彭科长跟杨忠民谈完话,还不错,有天真给他安排了工作。彭科长他们专业组帮厂里清洗冷凝盘管,铜制盘管被水垢堵死了,敲打一阵后,在盘管一端连接抽真空,另一端插到盐酸里,让酸液慢慢吸进去清洗。盐酸有酸雾,抽着真空又不能离人,没人愿意在边上守着,杨忠民刚好就派上用场了。虽然酸雾刺激得眼睛都睁不开,真空泵开起来房间“嗡嗡嗡”响个不停,杨忠民守在一边却觉得很有意思。过一会儿就把真空泵停掉把几十斤的盘管卸下来敲打敲打,再“吭吭哧哧”装上,累得一头汗,但是有活干,杨忠民一点也不觉得烦,下班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哼了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