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一场雨是下不完了,在春天来临前,冬天是要认认真真地“放纵”一把的。人虽然不可一世,却还没有到能够彻底主宰自然的那种程度。这样一想,心中反倒安稳了不少。
散步是我的习惯。撑着一把伞,在雨中慢慢地走着,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水坑,可我始终避不开这一场勾起回忆的雨。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雨还在下着,我的故事还在说着。
说起彼此的兴趣爱好,我知道她喜欢养花,看书,作画。文章是很久没有写了,手生得很,送我的那几首酸诗倒还没能酸掉了我的牙齿。要说我的兴趣爱好,那可就多了。有时候看一点书,有时候写一点文,有时候听一会歌,有时候打几场电子游戏,饭后必定去散步,见到花花草草蓝天白云就会忍不住拍下来……其实远不止这些,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罢了。这些都是我的爱好。
有一次我们聊起了音乐。
这个话题其实是很广的,然而对她来说似乎很狭窄——她不常听。据我所知,在国内一切和音乐有关的东西之中,她只喜邓丽君的歌,其中《我只在乎你》是她的最爱,并且钟情于这首歌。另外就是那些含糊不清的东西了,连她自己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日本音乐中她听过一些宫崎骏动画片里的曲子,还有平原绫香的歌,其它就模模糊糊的了。我说宫崎骏动画片的配乐一般都是久石让的作品,她好像并不知道久石让是何许人也,更不知道他的脑袋上长了多少根头发(他是个光头)。说起来是很好笑的。她总说自己五音不全,我不大相信——她的轻声细语是很动听的,这样的音色,五音不全未免太可惜了吧!更离谱的是,她说自己讲普通话的声音难听,所以平时只敢对一些人说日语。对我毫不掩饰地说普通话,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还得为此去学日语不成?简直“八咔”!再说,这声音哪里难听了?我自信我的耳朵没有任何毛病。她患有慢性咽炎,这倒是真的。
有一回,我吹起了口哨,那是我最喜欢的曲子《永远同在》。出乎意料地,她听得入了神——那只是口哨啊,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乐器。然而她却说:“太好听了!我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了那个画面,千寻,夏天,电车,海……”我知道那是《千与千寻》中的片段,她曾经为它配过音的。这对我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举动,然而在她的眼里,却成为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宫崎骏动画的配乐我听过很多,也能吹出很多,你爱听的话我可以吹给你听。”我说。在生活中,我是一个很受拘束的人,不敢轻易地展现自我,我从不会在父母面前施展自己的“才华”。那些喜欢和擅长做的事,都被我隐藏得很好。可是在她面前,我豁出去了。开始的时候是配音表演,现在是唱歌和吹曲子。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肯厚着脸皮去一展歌喉了。《我只在乎你》自然是少不了的。这样老掉牙的情歌从我的嗓子里冒出来,自己听着都别扭,然而她却听得没了声音,几秒钟后才听见她说:“哇啊!我都陶醉了!”那一声“哇啊!”从高到低,从低到高,经过了一次坐过山车般的起落才跑进我的耳朵里,几乎把我吓了一跳。
“不至于吧?”我想。“还有什么喜欢的歌吗?”我问道。
“《小薇》你说怎么样?”她笑着说,表情上带着几分调皮,用了一种坏坏的语气。我明白她的坏心思。
“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说实话,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听过这样的歌了,幸好记忆中的旋律还在,唱起来除了别扭,倒是不怎样费力。
她达到了目的,开心地笑了起来。
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硬着头皮去干,还能怎么办呢?然而更绝的还在后头。
“《月亮代表我的心》怎么样?”她说。
我几乎昏过去。这样经典而深情的情歌,我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奈何拗不过她,只能厚着脸皮唱出来。
“哇啊!很好啊!我发现你很适合唱这样深情的歌!”她充满惊喜地说。
“别再为难我啦!”我说。满头是汗。
我以为这已经达到了极限,谁知道惊喜还在后面。按照她的要求,我唱了一首又一首的那些曾经被我厌弃的歌,一首又一首的违背自己性别的歌。她虽报之以掌声和赞美,但我只感到浑身冒汗,酷热难耐。
“饶了我吧!”我说。
“不是挺好的嘛?你就是我的点唱机了!”她说。
从那以后,《小薇》,《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只在乎你》成了我每日必唱的歌。这些老掉牙的情歌几乎要了我的命。后来我想了个法子,把歌录下来传送给她,这样我就用不着每天“要命”一回了。这主意真不错!
时不时地录几首歌,隔三差五地传送给她,中文歌唱完了就吹曲子,曲子吹不动了就看着罗马拼音唱日文歌。唱那些日文歌是很费劲的,因为看不懂假名,只能盯着罗马拼音快速地拼出一个个的音来。我记得唱过《素敌》,《川流不息》,《青鸟》,《永远同在》等等,好在发音不算太难,勉强能过得去。每一首都使她喜出望外,使她发来一连串的“么么哒”。我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总觉得是在班门弄斧。然而她却说:“这发音都听不出来是出自于中国人之口的……”
实在有些夸张了吧!
有一天,在我的不断撺掇和鼓励之下,她终于开了金口,唱了一段《任时光匆匆流去》,那是日语版的《我只在乎你》。说实话,我觉得除了掌握不好节拍和偶尔的走调,其它都很好。
“只要多唱几遍,绝对可以唱好!”我鼓励她说。
于是,我一句一句地唱,她一句一句地跟。一切都很顺利。然而那最末的一句“a i se na i”她却无论如何也找不着调。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带上了“正轨”,但过不了几秒钟,她的调又“脱了轨”。
“也许那个音是她的“盲区”吧?”我想。
“你没有五音不全那么夸张,而且唱得很好听,音色很美。”我夸奖道。
“真的?”她欣喜若狂,几乎跳了起来。
看看吧,像个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