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依赖染发剂遮掩丝丝白发,人老珠黄如我,近日却如枯木逢春,竟然谈起了一场迟到的“旷世之恋”。
每天早晨醒来,顾不上刷牙洗脸,我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迫不及待地点开那个心仪之人“他”至简还朴的主页,目光锁定“消息”二字。
每每发现那两个可爱的小字红光闪闪,我便心如鹿撞,仿佛一个在暗夜艰难跋涉的人,抬头的瞬间,不远处灯火点点,跃入眼帘,那种欣喜恐怕只有经历过困顿与孤独的人才会体味得到。
我注视着那两个红点不禁展颜一笑,连忙点开消息,仔细读,用心品,只觉字字玑珠,语语暖心,沉吟细酌,不肯轻复。
然而大多数时候,那两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小字,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灰头耷脑地不愿理我,尤其是在我和“他”初识的那几天。
恐怕是因为我们彼此都不太了解对方的脾性,所以彼此观望,若即若离,谨慎地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起初我也有点儿三心二意,抱着世上何处无芳草,我何独恋一支花的心态,准备四处撒网重点培养。
在海投了好几封“情书”,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些许浪花之后,我有点儿灰心丧气,打算收回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偃旗息鼓,回到我原来平淡倒也波澜不惊的日子里。
这天,当我不经意间再次点开“他”的主页,忽见两点红光闪闪:“哈哈,终于来消息了!”我欣喜若狂,就像在海上漂泊了许多天,几乎要精疲力竭的溺水者,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帆影点点。
我的一颗心“突突”地乱蹦着,连忙点开“消息”,一眼就看到“其他提醒”四个字红光耀眼,不禁心头一沉,暗自揣测:“会不会是我的“情书”又遭拒了?”
转念又一想:“先别着急妄自菲薄,管它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先来个一睹为快。”
这样想着我轻轻一点,只见密密麻麻一行小字呈现在眼前:你的文章,童年趣事——第一次逃学,已经被收入美文收藏。
我盯着这一行字看了半天,像是在研读一封“天书”,我初来乍到,又兼天生愚钝,一时半会儿没能明白这行字的确切含义。
返回去又看了看自己的资产,还是跟前一天一样,可怜兮兮的个位数,不免有些心里凉凉……
正在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句文字前竟立着一个红彤彤的大奖杯,它腆腹挺胸傲然地立在那里,身份和地位一览无余。
“看来是个好消息呀,或许我的真诚付出没有付之东流,哈哈哈……”我欢欣雀跃,就如中了头彩。
友友们一定猜出来了吧?我“旷世之恋”的那个“他”就是——简书。
我是个不善交际的人,看着别人这里一群,那里一伙眉飞色舞地神聊,我总是远远地躲在一边,假装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充当起了嘈杂人声中的隐形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上职业的磨练,我的“口才”确是有了长足的长进,然而口才变好了的我却越来越“慎言”了。
朋友也随之越来越少,圈子变得越来越小,不喜群聚,更喜欢独处,哪怕背负“不合群”的恶名,在远离人群时反而更觉怡然自得。
说来也怪,我在人前说话,总觉反应迟钝,笨嘴拙舌,与那些巧舌如簧的人相处,更觉格格不入,自惭形秽。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在人群中落落寡言的我,一旦拿起笔来,却滔滔不绝,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深究起来,我想恐怕是因为那时的心是自由的,无需设防的缘故吧。
我从小就热爱文字,对文字有股子莫名的亲近感,究其原因,恐怕与我老爸脱不了干系。
父亲是个山旮旯里的农民,可是却不喜稼穑,每年除了春耕春播和秋收的农忙时节,父亲会在田地里大显一番身手之外,其他时间庄稼地里几乎觅见他的身影。
父亲倒是每年都会往县城或者市里跑几趟,每回进城,他除了能给我们带回一大包各种好吃头,还会带不少大大小小,厚薄不一,或新或旧的图书回来。
母亲常常气哼哼地唠叨他:“有那些个钱,不如给娃娃们买些穿的回来,大老远地背一大包没用的书回来,是能吃还是能穿啊?”
每当这时,父亲就会摆出一副笃定且高深莫测的样子:“有啥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骑驴看唱本,慢慢地等着瞧吧!”
更让母亲抓狂的是,末了,父亲总不会忘了补上一句:“你一个女人家懂撒?头发长见识短。”
每每此时,母亲必然会嗫嚅着无言以对,只能狠狠地白父亲两眼,一拧身走开了,算是给这场争吵画上了句号。
从小生活在山沟沟里的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村子四周连绵起伏的大山,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对大山外面的世界,小小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父亲带回来的那些书,在我眼前打开了一扇扇窗,让我看到了群山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体味到了别样的人生。
起初最吸引我的是那些画书,捧在手里小小一本,里面不仅有栩栩如生的图画, 而且配有画龙点睛的文字,令我爱不释手。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无论是蹲着、坐着、站着或者躺着,有时甚至是走着,只要有一本画书在手,我就会暂时遁出眼前的生活,融入画书中陌生却又新奇的世界里……
起初因为年纪小,认识的字不多,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那些画书,似乎百看不厌。
后来认的字多了,看到父亲一有空就随便翻开一本厚厚的书来读,一看就是半天,坐着看累了就躺着看,躺着看累了,又翻身坐起来看。
有时读到精彩的段落,如果我们正好在,他就会把我们叫到身边,眉飞色舞朗声把书里的内容用浓重的甘肃腔读给我们听,有些时候,甚至连吃饭的时候他都在看书,气得母亲直唠叨他不务正业,为本破书,废寝忘食。
看着父亲为了看书,宁可忍受母亲嘴巴里射出的枪林弹雨,我常常在心里嘀咕:“大书里的世界肯定比画书里的世界更精彩,否则父亲怎么会如此痴迷?”
所以没事干,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就会从家里的大木头箱子里,挑出一本封皮好看,配有插图,而且需得是简体字的书来读。
起初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我也有点儿头大,但是读着读着不知怎么地就舍不得放下了。
唯一的障碍是,对于才上小学的我来说,认的字必然有限,遇到不认识的字,我就蹦蹦跳跳地跑去问父亲,父亲本是个脾气暴躁,没有多少耐心的人,见我来问字,他却笑逐颜开,耐心地给我教字的读音,还给我解释意思,父亲的讲解浅显易懂,往往令我恍然顿悟,所以小时候我非常崇拜父亲,与爱唠叨絮聒的母亲相比,我更亲近“学识渊博“的父亲。
后来,小小年纪的我之所以立下长大后要当作家的志向,完全是缘于偶然。
记得我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妹妹跟着大姐到河边去洗衣服。
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天空瓦蓝瓦蓝的,河两岸的草坡上野花星星点灯,摇曳着轻盈纤细的身姿,在夏日的凉风里舞蹈。
缓缓流淌的河水被六月的艳阳晒得暖暖的,一边一刻不停地向下游奔流着,一边与河床里大大小小的石头嬉戏,不时激起朵朵雪白的浪花,俏皮地欢笑着向前奔去……
那天大姐戴着草帽,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用面前半寖在河水里的另一块光滑的石头当搓衣板“哗哧,哗哧……”卖力地洗着衣服,汗水顺着她红扑扑的双颊不停地滚落。
我和妹妹则事不关己地一会儿忙着在河水里抓鱼,一会儿又跑到河岸上去捕蜻蜓,采野花,玩得是不亦乐乎。
那天回到家后,也许是玩得确实有点儿“嗨”,我竟然诗兴大发,拿起铅笔,洋洋洒洒一首小诗一挥而就。
刚一停笔,还没来得及细读,“诗稿”就被守在一旁的妹妹抢了过去,一边脆声欢呼着:“爸爸,爸爸,快看二姐写的诗……”一边早已奔到了父亲身边。
我羞得满脸通红,远远地躲在一边,垂着小脑袋,一面装模做样地整理书本,一面竖起耳朵惴惴不安地等着父亲的评判。
“呵呵呵,我的老三了不得了,小小年纪就会写诗了……”爸爸一边“啧啧”有声地赞叹着,一边兴冲冲地把我的“诗作”大声地用一口“字正腔圆”的甘肃腔读给正在灯下边纳鞋底,同时监督大姐做作业的母亲听。
母亲一边喜滋滋地听着,一边“刺啦刺啦”地纳着鞋底,等父亲读完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埋头做作业的大姐身上,不知怎么地那笑容就僵住了,眨眼间变成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怒容。
“你这个大姐也不知是咋当的?你妹妹才上一年级就会写诗了,你在那儿吭哧吭哧半天了,一篇作文还没写完,笨死了!”说完母亲气得鞋底也不纳了,扭身上炕准备铺褥子睡觉,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无奈样子。
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姐姐向往常一样等着我一起回家,等拐到通往我家的那条岔道上,姐姐看看前后没有别人,就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你知道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啥事吗?保准你想不到……”
我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仰望笑脸,好奇地追问:“姐,到底咋了嘛?赶紧告诉我呀!”
大姐发现“鱼儿”已经“咬饵”了,就故弄玄虚地接着说:“我昨晚实在太困了,老师布置的作文憋了半天也写不出来,就偷偷把你那首诗抄了,交给了老师,你猜后来咋了?”
说到这里,大姐故意打住话头,让我猜,我“嘎嘎嘎”地笑着说:“肯定是不合格,被老师给批了呗。”
大姐摇摇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比那还糟糕十倍,百倍!我本来是想拿你的诗胡乱应付一下交差的,没想到在最后一节课上,老师把那篇作文当范文,读给全班同学听,还表扬了我,我能想到吧?我那会儿该有多臊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姐姐后面还说了些啥,我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我简直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傲娇地挺着小胸脯一路欢歌,打那之后,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就偷偷下定决心,长大后一定要当个——大作家。
如今,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眼看着离当作家的梦想越来越远,我有时也会略感失意。
好在十几天前,机缘巧合地邂逅了简书,让我再次为自己的梦想找到了一个支点,闲暇时读读美文,聊聊感想,码码字,全当是对自己年幼时梦想的一个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