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子是怎样炼成的
风神之子
文/李坤
01
冷。
“妈妈，我能和你睡吗？”
妈妈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我。针尖一样的叫声从小窗外传来，沙粒敲打着院墙，空心的墙砖发出叮叮回响；槐树枝将胳膊挥舞得呼呼作响，树叶的独腿折断、飘落……有一片贴在后窗玻璃上，倏地不见了。夜晚的天空铁青着脸，高天的风将云层撕来撕去，又死命搅和，一大张铁灰色破烂不堪的土布被一双大手死命揉搓……
我在说几十年前的某天的天气吗？
显然不是。
我说的是此时此地此身此心。
不。无关天气，无关物理。
并不是说“冷”意思是是别的天气。那仍然是物理
我说冷，这是生命体验
我喊不出声，屋顶的房梁压得低低地。老鼠进了大衣橱底下的墙洞，刮风的天气里，粉红色小奶鼠偎在鼠妈妈肚皮下发抖。我一边缩紧身子，一边拉被头，被头似乎被钉在床上，只能抻长一小截。我将身子再缩小一点，蜷成一个线团。动荡的大土布不见了，月光清冷地照在头顶，我滑进白茫茫的雾气中。
我不是在告诉读者小时候的家庭环境，是不是？
谁关心呢？你的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世上的房子千千万
同样村下也不是说她家里没饭吃了
没饭吃，我们也帮不了啊
如果是忆苦思甜，岂不是太烦人吗
它就是它本身，不需要转换
所谓转换，是从语义层转换。这就本末倒置了
冷，就是生命体验
物理的冷反倒是从它而来
你想象一下，你是婴儿，风吹过来。什么体验？
那是物理的冷吗？
不。
婴儿只觉得一阵微弱的战栗
这就是体验
他还没学会概括
而概括就是抽干
就像肉包子不是馒头加肉，对不对？
肉加馒头，这就是概括。肉包子从物理上说，不就是肉加馒头吗？
但是谁会这么吃呢？
我们吃的是肉包子，它是完全的，原汁原味的。
我们不吃肉加馒头
它是原初的，整体的，包含生命之气的
不能切割，概括，分解。
虽然我只能会说“冷”，但我说的不是物理的冷
我也不需要备注“我说的不是物理”
那么如何做到不备注，也表现呢？
就在于流动展开
就像我不能直接做一个肉包子，也是用肉和面粉
但是因为我的肉不是孤立的肉，面粉也不是孤立的面粉
于是肉和面粉，却呈现出肉包子
而不是肉加馒头
并非我用什么神奇的材料做成肉包子，对不对？
我还是用大白话
这就是姿势不同，效果不同。
和别人用的一样的东西，做出来肉包子，而别人做出来，肉是肉，馒头是馒头，不成为肉包子
一般的写作者不了解这个机制，要么是肉加馒头，要么用大力，试图用神奇的东西来直接做出肉包子（各种设计，修辞），当然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