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我站在一棵古老的垂柳下面,一袭白色水裙曳地,发髻蓬松。背后,一片湖水在夕阳地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
那个男子站在我对面,微风轻拂着垂柳,他静静地看着我,神情忧郁,眼中满满的感伤。
我们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相互注视着,不说话。
夕阳渐沉,他慢慢地转身,向着远方走去,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呆呆地站着,看着他渐行渐远,泪水突然就流满了脸颊……
天昏暗下来。一座古旧的小楼,木质的楼梯,人踩上去“吱嘎吱嘎”地响。
我拾阶而上,进了一个房间,房间有很大的木质床榻。我呆坐在床上,散开长发,面无表情。
然后有男人推门进来……
后来我走出那个房间,进了另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哗哗”的水声。我一件件地褪掉衣服,走进水里。我不知道那水是从哪里流进来的,仿佛是从天上流下来的,也好像是从地下冒上来的。水声“哗哗”的响着,感觉屋子又像是个一水塘。
我缓缓地把身体放进去,伸展开四肢,静静地清洗肌肤。水越来越深,我有些晕眩。
哦,好大好大的水啊…… 我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了湖边那个男子呼喊的声音:亲亲,亲亲……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一直流淌,流淌进了身下流动的水里。屋子里好像起风了,水势越来越大,慢慢地淹没了我……
突然我就醒了,天还没亮。我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心口莫名的疼。那呼喊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非常的清晰。
我闭着眼睛,使劲回想梦里的情景,我记得那男子喊我亲亲,我喊他羽飞。是的,我想起来了,我们是一对恋人,他叫白羽飞,萧亲亲,是我的名字。
一个人怎么会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呢?我想,那定是我的前世了。
和丁炜相遇是在一个周末的黄昏,我独自走在孔雀湖的湖畔,耳朵塞着耳机,听着歌无目的地溜达。冷不妨被边走边打电话的丁炜撞了个满怀,差点把我撞倒。
“对不起。”他慌忙道歉。
我想冲他发火,一抬头,看到他那张英俊儒雅的脸庞,心猛的就颤栗了。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特别是眉上那颗痣,我是认得的。”白羽飞,是你么?”我在心里低喊。
“我叫丁炜,认识一下。”他挠了一头,伸出了手。
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不敢触碰他伸过来那丰润修长的手。
“我是初夏。”我快速简短地回应他。
我们席地坐在草坪上,看着太阳缓缓坠进湖中,看着湖边四周的灯光闪烁,投在湖中漾起七彩的光波。我们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说我们小时候的天真烂漫,说我们现在生活的快乐忧烦。我们时而开怀大笑,时而低声轻叹。
“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你,”丁炜眼睛看着湖面,手里揪一根草茎。“我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相见不必恨晚,相遇即是花期。”我扭过脸来看着他。
“过去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今天相信了。”他看着我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没说话,转头望着远处一闪一闪的灯火,恍若置身在梦里。
夜风拂动湖面,湖面荡漾着粼粼微波。我们静静依偎着,微风送来花香阵阵。
夜深了,分别已依依。
茶馆里,茶的清香在我们面前氤氲缭绕。
“羽飞。”我唤他。
“我叫丁炜。”他一脸的疑惑。唉!他是不记得前世的。
”我是你的亲亲。“我伸手捏他下巴。
“你是我的宝贝。”他拿开我捏他下巴的手,
食指曲起,在我鼻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哼!“我嘟起了嘴巴。
“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还不是因为你太美丽。“他对着我大笑。
快乐的日子总是飞快,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天。
夜深的时候,我常常会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星星,长时间地发呆。
“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丁炜抱着我嘴巴贴在我耳边热乎乎地说。
我挣脱他,扭头望向外边,不让他看到我眼里的泪水。
”我把我们的关系跟我爸妈说了,我爸妈说这个月让我带你回去。”丁炜抱起我,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
“再等等吧,我把工作安排一下。”我看着丁炜。
”好的,我听老婆的。”
我知道,我必须得走了。
丁炜:
我是该跟你说说我自己了。亲爱,说一说在我们的爱要瓜熟蒂落的时候,我为什么仓皇而逃。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爱你,你能信吗?我还是说我自己吧。我多么渴望着教堂的钟声响起,你牵着我的手在长长红地毯上一直走下去,走到天长地久。你握住我的手就是握住了所有的甜蜜,我握住你的手就是握住了全世界的幸福。
我还想说,我寻找你是从前世找寻到今生的。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又会笑起来,把眼睛笑眯成弯弯的月牙儿,让我忍不住的想吊住你的脖子,在你怀里撒娇。
你总是不肯信我!不信我们在前世是一对苦恋的情人,只因为我身份的卑贱我们无法走到一起。
你肯定又笑了,说我是不是还在梦里没有睡醒?可是,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梦里?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连你眉上的那颗痣我都能记起,你还要质疑吗?我清晰地记得你前世的名字,记得分手时我们是怎样的哭泣。
好吧,就算我说的都是胡话,不管你信与不信,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我们今生又相遇了,你不是也说那是一眼万年的奇遇吗?
我多么的欣喜啊!我又是多么的悲伤!
为什么前世错过的缘分,在今生还是注定走不到一起?
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想说出那个字眼。
我喊你羽飞吧,我记得我在梦里就是这么喊你的。而你根本就不记得,那你就当我是胡说吧,我是你的亲亲,从前世走到今生的你的亲亲,萧亲亲。
我现在是要说出来的,我说了。我心好痛好痛啊,羽飞。我逃走,是因为,我感染了HIV。
我们今生又注定错过了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前世罪孽深重,老天才这么惩罚我。大学时期的一场所谓的爱情,我感染上了这可怖的病毒,曾经爱着的那个人把我推入了万丈深渊。
万念俱灰又能怎么样?人生不能从头来过。
我本来打算在这个城市默默的生活到死去的。可是我遇到了你,我为什么会遇到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试问谁能控制住真情呢?我是真的爱你。
可是,爱又如呢?结局是注定的。我不能和你牵手走下去,我失去了拥有幸福的资格。
我只能逃。
原谅我吧!我无法面对你把我的过去静静的跟你和盘托出,我只能在这逃离路上,在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里,给你写信。
原谅我吧,忘了我吧。就算我现在哭了,就算我眼睛里哭出血来,又能如何呢?羽飞,我没有在你怀里哭泣的权利。
再见吧,再见吧,我们再也不会见了。不要试图寻找我,我不要你来看我狼狈的样子。就让我一个人安静的把最后的日子过完吧。
我走了,羽飞。愿你余生幸福平安!
相见恨晚终是晚。
请你忘了我,请你记得我。
故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吧。时光荏苒,五年了,我现在还活着。偷偷去了一次丁炜所在的城市,他结婚了,生活平凡普通。
关于那个一直萦绕着我好多年的梦,也不知冥冥中究竟有什么玄机,从我遇到丁炜那天始,就再也没有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