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
就像许多古老的故事开头一样,我们的故事也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那时候特里亚还不是小精灵,她跟你们一样,是个孩子,而且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她有着大家都羡慕的麦穗般的金发,修长洁白的手臂,柔和美丽的脸颊。不用说,特里亚获得了许多人的喜爱。
但人生并不是只有美貌就可以完全了。尽管美貌带给特里亚许多的好处,可也有同样多的烦恼。比如,特里亚最大的烦恼就是,假如自己失去了美貌该怎么办,那人们不就不喜欢她了吗。
这样的烦恼就扎根在特里亚的心里,结果让恶魔闻到了味道。因为谎言、苦毒、恐惧、痛苦都会发出沼泽般的恶臭味,把人们的心灵熏烂。可恶魔偏偏最喜欢这些,它一闻到这些味道,就会来攻击发出这些味道的主人。
尽管上帝喜爱特里亚,却决定不拦阻恶魔。于是恶魔就悄悄爬进了特里亚的梦里。那天晚上,特里亚做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梦。她梦见自己坐在水晶做成的宝座上,宝座的里面还镶嵌着华贵的钻石,以至于让宝座上的特里亚闪闪发光。而特里亚本人则穿着无暇的纱衣,这纱衣曾是某位女神的饰物。而特里亚的脚前跪拜着众多的臣仆,其中有一位拿着蓝宝石做成的王冠。这王冠看起来极其荣耀,甚至有一股魔力在周围萦绕。特里亚便问那臣仆,这王冠是什么。臣仆回答说,尊贵荣耀的女王陛下,这是海洋公主所遗留下来的海蓝王冠,戴上它可享受永恒的生命和永恒的青春。特里亚兴奋极了,大声喊着,快让我戴上。
特里亚便在大声呼喊中从美梦里惊醒。可特里亚仍然想继续沉浸在其中。她好几天吃不下饭,心思烦乱。她温柔善良的母亲看出她的心事,便带她来到教堂里寻求牧师的帮助。牧师是一位宽厚年老的长者。牧师便说,特里亚啊,你有如此美貌,生命里还有什么烦恼吗。特里亚回答说,可美貌不是永恒的。牧师便轻声说,那是生命的过程,衰老是为了走向更加完全。尽管美貌一时吸引人喜悦你,可人的喜悦不过暂时的。上帝的爱却是永恒的。
牧师的话带给特里亚安慰,特里亚几乎要离开自己的烦恼。恶魔却不甘心,继续引诱特里亚,让她放弃对上帝的信任,去追求虚浮飘渺的艳丽。这一次,特里亚梦见自己漂浮在空中,大地上有许多人在走来走去。她听见地下到处喊着特里亚的声音,甚至有人为特里亚雕刻了一座雕像,有人为她写了一本书,还有人为她画了一幅画。世界上的人们都在欢呼赞美特里亚。特里亚觉得心里快乐极了。恶魔这时候就偷偷在特里亚耳旁说,美丽的小姐啊,神的爱虚无缥缈,你看不见也摸不着,我看这准是牧师的谎言。但你看人们对你的爱是多么大啊。
恶魔的诡计得逞了。特里亚也认为上帝的爱只是牧师说的假话。于是特里亚在某个清晨,悄悄偷走了家里那只肥美的母鸡,朝巫婆的住处走去。巫婆住在森林的另一端,只有她一个人住在那。因为人们都厌恶她。她又老又丑,牙齿也掉光了。看起来像是活了几百岁的人,可她却比特里亚大不了几岁。因为她把青春奉献给了恶魔,以换取那些肮脏的法术。
特里亚一个人走在森林里非常害怕,恶魔却持续不断地引诱着她,把海蓝王冠的荣耀放在她的心上。母鸡的咯咯声也叫得特里亚发慌。终于,特里亚看见了巫婆的那座小屋。它隐藏在阴森的黑暗里,投射出瘆人的阴影。巫婆正在捡拾柴火,忽然听见了母鸡的叫声。她便喊道,是谁在那里。
特里亚听见巫婆那尖利、嘶哑的喊声便吓了一跳,忍不住想要回去。但她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周围的黑暗更浓了。巫婆看没人回应,于是又喊了一声。
特里亚只好回答说,是我,特里亚。我听说你能预知一切,因此想向你寻求海蓝王冠的下落。巫婆听见母鸡的声音早已饥不可耐,就立刻把特里亚带回了小屋。巫婆的小屋里脏乱不堪,到处是苍蝇、蟑螂、虱子和脱毛的老鼠,还有一只凶狠的黑猫在呜呜地低鸣着。特里亚刚把母鸡递给巫婆,巫婆就直接啃咬了下去,血溅在身上也不在乎。特里亚只觉得一阵恶心,天昏地旋。她现在才开始冷静地看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多么丑陋的世界里。
巫婆吃饱后,还喝了一大碗冷水。然后才问特里亚的目的。特里亚便说,难道你未曾听过海蓝王冠吗。
噢,噢,海蓝宝石。嗯……,巫婆一边应和着,一边摸着肚皮,她好久没享受过这样的大餐了,她这时才有闲暇看了看特里亚。忽然巫婆一阵惊悚,睁大了眼睛,她被特里亚的美貌给惊住了。
一个邪恶的念头就此产生。巫婆舔着嘴唇,越细看特里亚,眼睛里就越要崩出火焰来要把特里亚吞没似的。她喃喃自语说,从前我也有过这样一副娇美的容貌啊。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就请你把鸡赔给我吧。特里亚站了起来。
小姑娘。巫婆忽然变得傲慢,难道你以为一只小小的母鸡就能让魔鬼从床上爬起来吗。
可你都吃了。
不错,我是吃了。巫婆说,可不过满足了我的肚腹,魔鬼可连半分都没满足哩。你要想获得那宝物的秘密,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像我付出了青春,才获得了能力。
我绝不可能付出青春,我正是为了守护我的容貌才去寻找海蓝王冠。若失去了我的脸,王冠于我还有什么意义。
代价可以多种多样,只要是你重要之物便可。巫婆说,那么,既然美貌对你最重要,你把心灵献上如何。
献上心灵我会死吗。
不会,只是刚开始稍微难受一点。就像你用勺子吃饭后来换成筷子一样。最终都会习惯的。心灵还多余的很,会受伤、需要抚慰,还常常为了别人的痛苦流泪。没有了心灵,也就不再被这些痛苦捆绑,多自在啊。你还可以享受你永远的美丽。
特里亚听了巫婆的诓哄信以为真,她还年轻,未曾经历过生命许多的苦恼,自然也就不懂得心灵的价值。那会流泪的心灵,远胜过世上一切的至宝。于是特里亚就决定献上自己的心灵交给魔鬼。
那把我的心灵取走吧。可是要当心,别伤到我。
我亲爱的小宝贝,不需要动手术,你需要回答我的提问就可以了。巫婆说,那么契约开始啦。美丽的特里亚啊,你愿意献上心灵为代价,以得到海蓝王冠的秘密吗。
我愿意。
刚说完这话,特里亚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剧变,并且特里亚看见眼前的巫婆的皮肤正慢慢变得光滑,脸庞变得动人。直到最后,巫婆竟然变成了一个容光焕发的女孩子,而特里亚却迅速衰老了下去,变得如巫婆一样身体干瘪,骨瘦。甚至连那可爱的金发也掉光了。
特里亚哀恸大哭,用微哑的声音吼道,啊,你这无耻的巫婆。你欺骗了我,你夺走了我的青春!
巫婆看着特里亚的痛哭嬉皮笑脸,她止不住地笑,好像打嗝的公鸡。巫婆说,特里亚啊,特里亚啊,你有这绝世的容颜却还继续妄求永恒,岂不知永恒的事只属于上帝吗。我并没有欺骗你,是你自己的私欲毁了你自己。现在按照约定,让我来告诉你海蓝王冠的秘密吧。是的,那王冠只存在你迷人的梦里,从未在现实存在过。
你这该死的,应被地狱里最浓、最毒的火焰所吞灭的毒虫。你还我的青春,还我的美丽。特里亚歇斯底里。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愚蠢吧。人的美是从心灵发出的。从前你不知道这一点,现在你亲自明白了。接下来就在懊悔、痛苦、绝望和苦毒里度过你的余生吧。再见吧,慷慨的特里亚。上帝爱你,赐予你这样浩瀚的恩典,你却不懂得珍惜,将他践踏。你真是个小蠢蛋啊。
巫婆带着特里亚美丽的心灵从此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孤苦可怜的特里亚如鬼魂般终日在森林里游荡,向路过的人们和动物倾诉自己的不幸。
(后来呢,后来特里亚怎么样了。一个孩子问。)
后来啊……也许是过了很久很久以后,特里亚每一天都向上帝流泪忏悔,祈求天地的主饶恕她的悖逆的罪行。这些眼泪都被上帝搜集起来,直到成为一个泉源。终于,慈悲的上帝发了怜悯,祂赦免了特里亚,不再纪念她的过犯。
上帝使特里亚沉入她所流的眼泪泉中,当特里亚重新冒出水面的那一刻,她重新获得了一颗心灵,那是一颗悔改的心灵,散发着耀眼的光辉,比特里亚梦中所见的王冠的光辉还要灿烂。
从那以后,特里亚就成为神的精灵,提醒那些和她一样年幼的孩子,要纪念上帝在他们生命中所赐下的一切恩典,也要享受他们年幼的日子。
至于那骗人的巫婆,你们会在地狱里听见她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