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末，我刚躺在美容床上，准备让小姑娘帮我做全套项目，一个电话就把我拽了起来。
是前夫打来的，他说女儿菲菲生病了，跟我说几次让我回去看看她，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三天后如果还是看不到我，他就提着刀来上海把我的脸划烂。
这个男人视女如命，看来这次不回去不行了。
其实在这之前，前夫给我打了很多电话，说菲菲这次病得有点儿严重，躺在床上一直哭着喊妈妈。
他说无论如何我得回去陪陪菲菲，我跟他说菲菲跟我不熟悉，回不回去影响不大，几次拒绝。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毛了，竟然掐到了我的软肋，用我的脸威胁我。
前夫是我的第三个前夫，菲菲也是我跟他唯一的女儿。虽说她是我最小的女儿，但我对她跟对之前两个女儿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喜欢我的三个女儿，也不喜欢女儿的爸爸们。那不过是以前为了逃避某些东西，或者为了生活不得已的选择，才嫁了三次，生了三个女儿罢了。
02
我叫戴荣兰，四川人，今年48岁，现在上海郊区的一家工厂打工，别看我收入不算高，但我的日子却过得无比滋润。
我来上海有7年了，这七年里，我很少回家，哪怕过年过节我也愿意待在上海。上海多好啊，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这里是个海纳百川十分兼容的城市。
在这里，没人觉得我这个年龄的女人穿得时尚，就应该被嘲笑，街上不少五六十岁甚至年龄更大的老太太，穿得不仅时髦，有时候还会走性感路线。
但不会有人说她们奇葩，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绽放自我的行为。
而我十六岁的时候，在老家穿得稍微跟同龄人不一样，就被指指点点。哪怕家里人也不理解我，我爸还因此打过我几次，我妈对此不但没有阻止，还在一旁助威，我哥就更不用说了，他巴不得没我这个妹妹，反正我们俩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
那时我已经从初中退学，在家混了半年，被打了几次，心底里有一万个不服气。我不过是穿的衣服露了一些，脸上抹的粉多了一些，眼妆画得浓了一些，但我没有做什么坏事，更没有伤害过其他人。
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个坏女孩，好像十恶不赦似的。
反正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不做点儿什么事儿就对不起他们。
于是我开始跟小混混们玩在一起，甚至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我爸再打我，我就不会乖乖地受疼了，我可以反抗，可以逃跑，到最后他连我的人也见不着了，想打也没有对象。
是的！我跟那个混混头子好上了，那段时间我享受着被人叫大嫂，几个跟屁虫前呼后拥的快感。
还有点儿肆意江湖的味道，直到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03
那时候我才十七岁，对婚姻啊，家庭啊，孩子啊完全没有概念。脑子里只想着吃喝玩乐，以为这才是我要的好生活。
吐了几天，我觉得不对劲，到医院一查，才知道肚子里多了个小东西。我有点儿手足无措，把这件事告诉那个混混头子，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打了吧，别的女孩也是这么干的。
可是我听说打孩子很疼，就像往肚子里插根铁棍子，使劲搅拌，直到那个小东西变成肉馅，再一点点儿排出体外。
想到这儿，吓得我一激灵，疯狂跑到小树林里哭了一场。
待我哭累了坐在地上发呆时，我听到一对恋人的对话，女的说她怀孕了，男的说那告诉我家人吧，他们肯定会非常高兴的，我爸妈早就盼着有孙子了，这样他们就不会让咱俩分开了。
这倒给我提了个醒，老人好像确实都喜欢要孙子，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借这次怀孕彻底从家里解脱，嫁人生孩子。
于是我一个人雄赳赳气昂昂跑到那个混混头子家里，跟他爸妈说我怀了他们的孙子，我要在他们家结婚生子。
他爸妈可能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事儿，好像我在骗他们一样，对我比较冷漠，尤其看到我的穿着打扮，脸上满是鄙夷。
顾不了那么多，我厚着脸皮在他家安营扎寨。
那个混混头子听说我去他们家，开始哄，后来跟我翻脸，说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被什么老婆孩子拴住。他还没玩够，所以不会结婚，更不会想要当爸爸。
那次他差点儿对我动手，结果我反应太大，一直呕吐，把自己都吐得站不起来了。
他妈看我没有骗她，再加上可能也确实想要她儿子老老实实过日子，就把我留下了，而且嘱咐她儿子对我好点儿。
04
那段时间，我在他们家吃吃喝喝睡睡，他们拿我当猪一样养。说真的，如果不是反应大，身体不适，那种日子还真是挺逍遥的。
到饭点儿就有人端过来，衣服也有人给洗，什么事儿都不要操心，每个人对我都小心翼翼地，别说打骂我，重话都没人对我说。
他妈私下跟我说过，如果这次我真能生个男孩，她一定劝他儿子娶我跟我踏实过日子，还说等我做了妈，就要像现在这样，穿得舒服就行，也不要把自己捯饬得跟一只火鸡一样，并不好看。
我正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呢，我爸打上了门，让他们家赔钱。说我好好一个姑娘被她儿子糟蹋了，这才十七岁，就被骗过来生孩子。
我却不站在他那边说话，我说我愿意啊，关你什么事儿。小时候也没见你怎么管我，好像在我身上也没花什么钱，就算赔钱，也是赔给我自己。
他气呼呼走了，临走前说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断绝就断绝，谁怕谁啊，我早就不想是那个家里的一员了。
几个月后，我生下女儿。
那家人见不是男孩，一下子泄了气，再没人跟我提过结婚的事儿。女儿的爸爸，甚至因此嘲笑我，说看我也不像生儿子的样子，还想因此赖上他，做梦吧！
想到他以前对我也好过，现在却是这个态度，我很是生气，跟他大吵大闹。这时候他家里再也没有人护着我，劝他时也显得很是敷衍。
女儿不到一岁的时候，我就受不了，扔下她跑了出去。
05
先是在县城里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又跑到一家服装厂蹬机器。日子过得有点儿苦，但好歹养活自己没问题。
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工友，他老家是贵州的，在厂里干了好多年，说是之前跟一个老乡一起过来的，他嫌挣钱少，干了一段时间走了，但是他自己觉得这个活儿稳定，管吃管住，挣得钱确实不多，但他也挺满足的。
这两年因为他工作勤恳，技术又有提升，老板给他涨了工资，还成了一个小组长，其实还是蛮不错的。
他在我面前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但其实我并没有很在意，我对这个人没兴趣。
不过他对我却十分上心，稍有空闲就来找我，不管我对他态度如何。还会经常给我带些零食，有一次不知道从哪里买过来一瓶洗发水，我用完之后觉得头发顺滑，还特别好闻，对他印象好了起来。
他看我对他有了笑脸，对我就更加殷勤，送了我不少东西，我来者不拒，全都接受。我不傻，看出来他这是喜欢我了。
不过他长得不算好看，又比我大好几岁，再加上我觉得他这样的也没啥出息，就一直没有说服自己接受他。
直到有一次我生病，躺在宿舍里哭，他又是给我送药，又是照顾我，才让我心软了。
我们俩在厂里又干了一年多，才回到他老家结了婚。
婚后两年，我才又生下一个女儿。
说真的，他家非常穷，房子很破，各方面条件都很差，好在他对我还比较好，家里有好的会先紧着我。
我俩的矛盾大概是从女儿三岁开始的，他想让我再给他生个儿子，我怕再多一个孩子，日子过得更穷，没答应。
他觉得我其实一直没看上他，嫌弃他，就跟我吵闹。他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生起气来，也很吓人，总是瞪着一双眼睛，好像要吃掉我一样。但我再次想到了离开。
只是他防着我，说我敢跑出去，他就敢打断我的腿。我哭过好几次，也求过他，但是他家里的条件，我走了，还真不好找老婆，再加上我又是他女儿的亲妈，他不可能放过我。
直到女儿八岁那年，他有一次不小心把自己的腿摔断了。我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在一个傍晚还是离开了。
06
我又回到了四川，在离我们老家不太远的一个四线小城驻扎了。一个人到处打零工，挣钱养活自己。
那年我已经31岁了，对情情爱爱已经没有什么兴趣，就想好好挣钱，好好过日子。
我租了个小房子，白天工作，晚上躺在那里，觉得有些不真实，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稀里糊涂跟了两个男人还生了两个孩子。
我告诉自己这次得好好为自己活，我把挣来的钱很多都花在了穿衣打扮上，再加上我本身长得也不丑，跟街上那些时髦的女人比起来也不逊色。
这中间也遇到过几个追求我的男人，但是条件都不太好，所以没有动心。这次任何人的小恩小惠都不可能感动我。
不过一个人过日子也挺孤独，我倒是找过男朋友，但提前都跟他们说好，只是谈恋爱，我不打算结婚。
就那么过了几年潇洒快活的日子。
那天我去一家小饭店吃饭，正巧碰到了我一个从前的邻居，他说我爸生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妈成天在家哭。
在外漂泊了这些年，我也确实想家了，听了他的劝就回去了。
我哥那时已经从家里搬了出去，他娶了个很厉害的老婆，教唆他不要管我爸妈，他也就乖乖听老婆的话。
我一边责怪爸妈当初对我不好，偏心哥哥，一边照顾他们。我回去不到一年，我爸就撒手西去了。
家里就剩下我跟我妈，隔壁邻居大哥经常过来帮忙。我妈说过日子，家里没个男人也不行，就撮合我跟这个大哥在一起。
他老婆前几年生病去世了，留下三个孩子，我也三十好几了，结过婚生过孩子，再说我们两个知根知底的，在一起也合适。
07
我在35岁的年龄又嫁了，跟他一起照顾他的三个儿子，还有我妈，日子过得也算幸福。
没想到过了几年，我竟然怀孕了，我以为这个年龄不大可能，再说了前两年我肚子也没啥动静。
我男人知道后很是高兴，说如果我能给他生个女儿就好了，他三个儿子，还真想要个闺女呢。
想想之前，我第一个男人就说过我长得像生女儿的样子，我也确实生过两个女儿，就在他的劝说下留下了。
我跟他说万一是个儿子，他可不能嫌弃，他表示男女都可以，当然如果是女儿更好。
我还真就如了他的意，生了个漂亮的女儿。
他们父子四人是真疼我这个女儿，全家人围着她转。
如果不是有个从上海回来的邻居找我玩，跟我讲那里多么好，可能我就这么安稳过下去了，但是我的心可能还是不安分，也有不甘，再次决定离开。
我跟丈夫商量，他不同意，但我下定决心，这辈子非得去大城市看一看，他拗不过我，就让我离开了。
到了上海我真的开了眼界，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再也不想回我们那个穷乡僻壤。之后孩子爸再跟我打电话我就很少回去了。
厂子里很多是假夫妻，我也学着他们找了一个长相不错，对我也不错的男人。我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他也知道我有丈夫女儿。
但事情还是败露了，这件事传到我丈夫耳朵里，他十分气恼，但看我心不在他和女儿身上，不在那个家里，就和我离了婚。
那时候我妈已经不在了，离完婚我就更不怎么回去了。
哪怕有时候他打电话说女儿想我了，我也没有感觉，女儿从小就跟他亲，有他这个爹在，想我干什么。
08
这次他打电话过来，我听得出是要跟我玩真格的了，于是请假回去了。谁知道路上出了事故，我受了重伤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我感觉自己可能快不行了，哭了一场之后，我才想起我的女儿们。我通过熟人，联系到了大女儿，二女儿和她爸爸，但是他们都说跟我没关系了，没人愿意见我。
菲菲和她爸爸来了，看到我之后，哇地哭了，她是被吓的。菲菲爸说我这人真是自作自受，一辈子都不安生，这下好了。
我问过医生，我只是骨折了，要不了命，但是需要专人伺候，这样好得快。菲菲和她爸爸走了之后，再没人来过，而且他也告诉我他不会管我的。
我知道，现在我真的成孤家寡人了，还要什么潇洒快活，吃喝玩乐。但是可能这一切真的晚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管我了。
此刻我很想念我的爸妈，也很想念我的三个女儿，可是除了菲菲，我发现另外两个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我是个可悲的可怜人，可是如我前夫所说，我真的是活该。还一直想着逃避，逃离，追求什么属于自己的生活。
什么是属于自己的生活呢？哪种生活不需要努力争取，用心经营呢，而我一步步把自己作死，我真的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