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薄命”,多为不幸女子的潜台词。
王枫忽然间,念想着细姨!
老伴低声说:“老姨已不在人世,魂归天堂了”。
细姨不在了,有点悲痛,但不婉惜。与其有生之年受尽折磨,倒不如在仙界脱胎换骨,活的自在。也许离开这个伤心地,是细姨最好的归宿。王枫心中默默语。
日上三竿,所有青壮都在田间干活,学龄童早早上学,村姑、村妇或携儿带女赶集,或自个躲在角落里穿针引线。灰埕上的老母鸡带上小鸡在周围觅食,时不时发出“咯咯”母爱之声!肃静的围坊,昏暗的老屋内,外婆却忙得焦头烂额,时不时理顺差不多遮上双眼的刘海,没燃着的稻梗冒出滚滚浓烟呛得外婆“咳咳”数声。
细姨今天没有去文工团,淡淡妆后与闺蜜窃窃私语:不知那个人生的怎么样……?!正当细姨迟疑忧心时,有望风小童小跑来报:“人到灰埕头了”,外婆和细姨赶紧回避,怕与“新人”冲撞。闺蜜笑容满面出门相迎:“波弟叔(媒公),阿兄——请进!”待波弟叔和后生兄进屋,外婆才从隔壁屋出来“照面”,闺蜜挽着细姨款款过来打招呼,平时笑容可掬,春光满面的她,此刻却羞答答,涨红的脸蛋比西红柿还红。外婆端上甜圆,大家一起欢欢喜喜食甜圆,这门亲事也算有定着,细姨终于缘定终生!
细姨出嫁时,王枫还是一个小屁孩。记得大房地面正中间铺着厚厚的稻梗,那夜细姨以泪洗面,哭爹喊娘,母亲和二姨通宵达旦陪伴左右,三姐妹时而抱头痛哭,时而鼻涕暗流。那撕心的夜晚令人不忍旁听,只能暗自吞咽抹泪!
王枫长大后才知道,凡是要出嫁的姑娘,都必须按这样的风俗在娘家过最后一夜。不忘本,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有这样,婚后才能称心如意,一生幸福!
细姨的夫君是一位典型的帅男,口才特别,拉二胡天簌盈于耳,相声、唱潮曲有声有色,演戏更是唯妙唯肖,在当地“演艺界”红极一时。
众目睽睽,异口同声,都为细姨的姻缘妙赞不已!
郎才女貌,美满姻缘,永远幸福……细姨夫妻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心如蜜甜,两口子更加精心经营婚姻!婚后几年,细姨生下二女一儿,过着人生最得意的时刻!
若干年后,王枫第一次去探望细姨。细姨村前小路坑坑洼洼,崎岖难行,几公里的行程累得精疲力竭!
不远处,小山下,隐隐约约见着一座座土屋参差不齐偏安一隅,数十座露天茅厕不规则地横于村前,甚为碍眼。走近,简直不敢注目,苍蝇绕着粪便嗡嗡转,恶心到让人欲吐!王枫掩鼻绕过茅厕,迈步石头铺成的村巷,经“九弯十八转”,王枫终于在村尾找到细姨的住处——一间土瓦房,细姨在里屋闻声出门相迎,姨孙寒喧片刻,细姨起身煮甜蛋。王枫趁细姨煮甜蛋之机,独自到屋外瞧瞧,土屋外墙多为剥落,少许长着青苔,记载着土屋的年轮,诠释着普通人家的苍桑,是普通人家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
王枫真正体会爱的力量无与伦比。如不是亲眼所见,王枫断然不敢相信肤白貌美,村里公认的美眉能甘心情愿被婚姻绳索扣牢,住着简陋的土屋,过着望穿锅底的生活。人前强装欢颜,人后潸然泪下,这是旧时代农村妇女的悲哀!
王枫往后几十年都没有去探望细姨,后来听亲戚说:细姨一家频遭不幸,大女儿跳河轻生;二女儿服毒自杀;儿子浪迹天崖,不见踪影;夫君长年累月玩失踪,是生是死,没人知道。整个家瞬间支离破碎,细姨痛失两女,懊悔儿子不争气,恼怒夫君侥情绝义,不念夫妻之情,痛恨夫君没担当,大难临头自个飞!细姨多年来,经历种种磨难,悔恨交加,神情失常,最终积痨成疾,卧病不起,孤单苦楚,孤灯残烛,形影凄凉!
细姨成功迈进婚姻殿堂,却葬于婚姻的坟墓里!
细姨早年喜欢跳舞,喜欢演戏,但愿细姨往生化作蝴蝶,在天堂翩翩起舞,极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