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
巡按府衙
小院的一间房间内,小翠正给坐着的文老捶背,文老的咳嗽声依然是不时的传来。
这时,明于清走了进来,先是对着文老行了一礼,然后说到:“小翠啊,你下去吧!这边有我就可以了。”然后接替了小姑娘捶背的位置,先是帮文老按了按肩膀,然后也是轻轻的捶着。
小翠下去后,文老示意让明于清坐下,然后带着咳嗽的声音的问道:“那个书院没有办法了?”
明于清耐心的说到:“老师,那个书院就那样吧!我让它们给出些名额,他们也同意了。”
文老皱着眉头,无奈的说到:“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教那几个学生。”
明于清没有马上的答他,想了想说到:“老师,您这身体,就赋闲在家,好一些,有空了,让那些书院的学生来拜访你,然后您再教导就好了。”
文老提高了声音说道:“这算什么?混个名头么?如果这样,你们四个又是怎么出来的?”
明于清连忙说道:“是是是,但那时您老的身体还好,现在不是……”
文老倔强的说到:“有什么不一样,我身体好得很,和从前一样。”
明于清说到:“老师,当年您可是只带我们四个,现在呢?不止了吧!休息会,等身体好了,再继续!”
文老听完,也不再和他争了,只得说到:“好吧!就先休息会。”
明于清附和着说:“就是嘛!要我说,您老就该颐养天年了。”
文老不赞同的说到:“我辈读书之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能用所学兼济天下,那学有何用。如今,我也就只能尽此绵薄之力了,还想赋闲偷懒,怎对得起先师教诲。”
明于清说到:“老师,方今之世,一片四海升平之象,哪还需要您尽绵薄之力。”
文老不同意的说到:“胡说,如果是那样,为何村里那么多的幼童上学无法延续,经常辍学,要不是我多方的开解他们的父母长辈,我那个书院早就没人了。”
明于清听完,说到:“老师,这个您就不知道了。”
文老问道:“怎么说?”
明于清停下,没有马上开口,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说到:“蒙童读书,到岁数后得去考学,录取之后,才可进入我朝开办的国学院,在此院学习,通过考核之后,才可能进入朝廷、或进入地方的幕府、富商巨贾的商号等等。这期间的所耗费的资财,哪里还是小小村庄的农户可供得起的。”
文老皱着眉头说到:“胡说,你们四个以前不就是这样过来的,现如今怎会要那么大的花费?”
明于清说到:“老师,现如今早已和以前天差地别了。”
文老更是不解:“能有何天差地别?”
明于清“唉”的叹了口气说到:“就拿考学来说吧!您之前所教授的经文,都是先将至理点出,而后为我们分析、阐述,让我们思考并予以实践,最后还要总结并进行自我的论述。我们就算是在没有您的耳提面命,也可以回想您的授课并辅以经文,自我钻研。”
文老说到:“这难道不对吗?”
明于清说到:“现今的教学不是这样了,也不知从何时起,先是美其名曰‘让学子学得轻松’就将经文里的那些至理之言去掉,换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学子想要自我钻研,没有辅助的解释文章,已基本不可能。这样就只能购置那些辅助之物,或者是私下再请老师讲解。”
文老说到:“难道在课堂之上已不能讲完要义?”
明于清:“唉!课本如此,讲完也无益。”
文老:“为何?”
明于清:“因为考核和课本上的东西严重的不符了。现在的课本过分的简单,而考核却还是我们那时的内容、或是考核该有的至理。这就使得考核和课本的严重脱节,所以学子们大多不得其法,也就必须要购置辅助或是另请老师教授。此为荒谬至极。更有甚者,课堂上只顾照本宣科,所有该解惑的地方一律不谈,非要学子在课外另请。这样的花费相当的高昂,哪里是贫苦之家能承受得了。”
文老:“难道朝廷不管?”
明于清:“管啊!可怎么管?课本如此,考核如此,怎么可能有效果。如果不花费,那就跟不上,考不上。何况,大有在此之下考得好的人,也就从表面上说明无错。只是将贫苦之人从此道之中驱除出去了。”
文老没有说话。
明于清继续到:“既然如此,那花费自然就是理所应当,负担不起的被驱除了。那些负担得起的,会被分成三六九等,还是以考核为准,然后进入三六九等对应的书院。这样就将花费更进一步的提高了。”
文老问道:“为何?”
明于清:“既然是出了钱,那自然有出多和出少的,那自然就会有区别。”
文老:“那不可能出多的就好,出少的就差啊!”
明于清:“当然不会那样,但书院却会。有资财的书院就会将自己的老师和辅助之物做得更好,而少的就只能略作增补,自然就会让进入书院的学子又有了区别。是想,谁都愿意进入那些有好的老师和好辅助的书院,那样可以得到更好机会。于是,书院就分成了三六九等。书院有了等级,想进入的却很多,但不可能全部都能进入,于是就会有标准,于是学子就也会被分成三六九等。”
文老带着些愤怒:“怎会这样?学子岂有三六九等?”
明于清:“哎!事实如此!”
明于清接着说:“长此以往,只会是有钱之人或者“有能力进入者”才能进入这些书院,学子自然的也就会被区分成了若干个群体。老师,那个书院就那样了吧!您可以在书院之外私下教授,您想收什么样的学子就收什么样的学子!”
文老只得哀叹一声。然后问道:“怎会变成如今这般?”
明于清想了想,说到:“这应当是考核之法造成!”
文老:“谬论!没有考核之法,如何选拔!你们当年不都如此吗?”
明于清:“我们当年确实是得益于考核之法!但当年的考核与如今却又有不同了!”
文老:“怎么不同?不都是一样考你们的所学,不过是教授上有出入,恢复一些之前的经文,还是可以一样的。”
明于清:“这些仅是表面,真正变化的不是这个,变化的是考核之后。”
文老:“何解啊?”
明于清:“以前的考核,进入国学院之后,都是朝廷的储备人才,出来后或在中央、或在地方,最后都是为朝廷效力。如今,已和之前不同,出来之后只有小部分是为国效力,部分还是为地方的所谓幕府,更多的都是为富商巨贾服务。虽然,形势变化造成此番局面,但却是让学子的出路变了。那这样的考核岂不是也应当变化吗?但是考核却不变,这就形成如今局面。我们的考核现今只是为了富商巨贾,那富商巨贾需要的是什么,自然考核就是什么,自然书院就会变化。”
文老:“真是如此?”
明于清:“我或许有夸大,但应和事实相差不远,只不过现在的考核还可以兼顾一些努力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学子,但却不知,这些学子或多或少都不是所谓寒门了,您想想看,能负担得起如此耗费的,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寒门,那些学子早就辍学了。就算有,那也是无比艰辛。但入了国学院后,又如何呢?最后能入朝廷或者幕府者,无论哪方学子,都只会先想着将这耗费填补回来。那还不如进入富商巨贾之家,那样不仅可以填补,还可以有盈余,何乐而不为!哪里还会有什么胸怀天下,哪里还会有什么鸿鹄之志,这些都得在填补之后。所以,现而今的真正有志向之人反而在富商巨贾之家,真是谬之极也!”
文老:“如你所言,那朝廷不是危在旦夕!”
明于清:“这个不好说!但如此发展,就算朝廷不灭,估计也要被那些富商巨贾或是与此有密切关联之人所取代,取代之后若是依然如此,那朝廷就成了这些人的朝廷,在那时,估计也就离灭亡不远了吧!”
文老:“也许如你所说,岂不是……”
明于清:“老师,您别管了,好好安享晚年,或许是我危言耸听而已!”
文老没有继续接话,只是在沉思,然后说到:“那你在这明城里找个偏避之地,我开个私学吧!”
明于清想了想:“也好!不过,老师您也要保重身体!”
文老:“好!”
两人就开始了闲聊。
一段时间之后,明于清走了出来,看着在院子里待着的小翠,默默的感叹:“这个小丫头也这么大了,以后不知会如何?”然后眼中放出冷光,狠狠的的说到:“世道不应如此,人人皆当有机会,就如同“天凡”之名,如若没有,那就应当砸烂这个世道!”说完后快步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