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华
如今食用油都涨价了,有天忽然想到小时候最爱的“滋油”,那称得上是我们少年时代肥肠的“有功之油”。上世纪七十年代,正是我们这代人长身体的时候,但食品的匮乏,经济的拮据以及计划的限制,人人都缺点油水,根本不用担心血脂高。
记得第一次看外婆熬滋油,感到很新奇。有天爸爸起早在营养部排队买来一块白白的“肥肉”,用细麻绳扎着拎回来放在桌上就上班去了。外婆把它切成小块,用温水洗洗,放在锅子里煮,还加了一小碗水。不一会,这些“肥肉”发出“滋滋”的声音,锅里慢慢渗出了“水”,外婆用勺子不断地把“水”舀在瓷罐里,慢慢地,那些“肥肉”便成了淡黄色的“瘦”肉。外婆再用漏勺把它们盛在碗里。
此时整个屋子弥漫着一种叫人垂涎欲滴的香味。邻居在窗户外也探头张望着打招呼:奶奶又在忙什呢好吃的啊?香味都吹到我们门堂里头啦。外婆笑笑不吱声,只是指着这罐“水”吩咐我,不能碰它,很烫人的。我点点头。
第二天中午吃饭,我觉得外婆炒的青菜特别好吃,说不出那个味道,就是香香的,滑滑的,而且菜里还有脆脆的韧韧的肉屑子。外婆看我吃得香,笑着跟我爸妈说,菜里挖了一块滋油,切了一点滋油巴子,到底是好吃得多吧?你们看伢儿吃得多香啊!原来是外婆叫我爸去买的猪板油为我们改善伙食。好像那时板油还不用计划票,就是难得买到。后来我知道那“肥肉”叫板油,那“瘦肉”叫滋油巴子。每次熬完滋油,外婆等滋油巴子稍微凉点总要拿一块塞在我嘴里,为我开点“小灶”。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滋油巴子”要再煮下才能吃,用疑惑的眼睛看看外婆。外婆说:呆伢儿,才炸的滋油巴子多香啊,我是吃不动,你有牙齿趁热吃,越嚼越香。我嚼着一块黄澄澄的巴子,抹着嘴角边冒出的油,告诉外婆说,嗯,真的香,比肉还好吃。
后来外婆用滋油巴子切碎给我们去定做过烧饼,也用滋油巴子烧汤,放点豆腐干和大头菜。至于滋油的功劳就更大了。如果外婆有事回如东担心我们没吃的,她会多熬几碗滋油存在橱里,那油里有香葱生姜和盐的味道,我们只要挖一块滋油拌在饭里,根本不用吃菜,那白白亮亮有滋有味的滋油拌饭就很快下了肚。那时还喜欢冲个酱油汤。这酱油汤里不但会撒一点绿绿的葱花,也一定会挑一块白白的滋油,看它慢慢融化在汤里,香味从升腾的热气中散发开来,一大碗神仙汤也很快就收入囊中。滋油,成了我们少年时代餐桌上的百搭,饭里、菜里、汤里,都有它的参和。我还记得每次熬滋油,外婆会留小拇指头大小的一块搓成一个圆子,放在窗户的角落,我不解地问这有何用呢?她说手开裂了就用它搽搽……
工作后出差,也就是八十年代初,只要去北方那些城市,从不下馆子的我,肯定要带一小罐滋油的,因为那些清汤寡水的北方面条实在吃不惯。当然我带出去的那个滋油的质量又会提高一点档次了,外婆会把蟹肉放滋油里熬成蟹油。能放十天半个月都不打紧,也方便携带。在外面没什么吃的话,挖一块蟹油拌在面条中,也就不觉得身在异乡的苦了。
随着生活水平的大大提高,现在到了怕“三高”的时代,滋油已经不会拌在饭里放在菜里,但会时常想起它来,于是,少买点板油,熬一点蟹油,做汤和吃面条时挖一点渗入其中,因为它的香是什么名牌的调和油麻油都不能替代的。少年时代的滋油情结和沁人肺腑的香味,将会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