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想要谈起“爱”这个话题的时候,却总带着一种无奈和伤感,而我为这种心情作解释的理由也如同这种心情一样被大众流放于北海荒原了,我说我并不仅仅出于个人的角度来说明这件事,却害怕被打为异类,那个被叫做“圣母”的物种总爱为天下分忧。我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好似一个空谈理论不见社会现实的愚人,但那社会主流的观念又有谁不知道呢?而我又同时用自己的理智考察了更多的观念,弗洛姆把爱归结为一种艺术,社会心理学也考察结合的实质和分离的秘密。
弗洛姆说现代人认为爱是简单的,难的是找到爱的对象。就好似我们天生就有爱的能力,那是出于本能的性的冲动,如果性等同于爱,那么爱的意志存粹是一种多余,在对象身上唯一值得考量的是什么呢?“在一种盛行和奉物质财富为首要价值的文化中,人类爱的关系遵循统治商品交换和劳动力市场相同的规律,这是毫不奇怪的。”于是人成为了一种商品,人们对爱情有着高度的向往,却渐渐也不再相信它的存在,成就、名望、金钱和权利,人们竭尽全力研究如何实现这些目标好让自己卖个好价钱,而爱的艺术险些失传了。
那么总要问所谓爱的艺术倒是什么?它真的存在吗?这便涉及爱的理论。人类古往今来都面临同样的生存问题:“如何克服分离,如何达到和谐,如何超出个人生活并发现一致。”这些问题有爱的解决方式以及无爱的解决方式,从氏族部落的短暂“迷狂”到文明社会自发或是被强制的保持一致,平权主义、工作程序化以及娱乐公式化,这是无爱的解决形式。这种短暂的迷离总是有高潮迭起之后更为漫长的寂寞和失落,想起村上春树在《奇潭集》里写怪异地随处游走的肾形石,当那人性欲满足之后便把石头扔进湖里,似乎下定决心“改邪归正”,而第二天那块石头又一如既往的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却不见它从湖底跨水攀楼的艰辛,一切都如此自然的发生着,这也算是对“迷狂”的一种反应吧。至于工作程序化以及平权主义,工作显然多是一种赚钱的手段,目的是下班后的清闲快乐,平权也是人不愿意离群索居沦为异类,却又想成为群体中的典范。如此这般使人受迫或转瞬即逝怎么能支撑我们常识中任何真爱的定义呢?
“轻”与“重”的矛盾就在那似乎本就下着超自然化肥的“心”的土壤上生根发芽了。人们向往一种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自由感,对那些可能要承担的责任即使是背上了,也是为了回避社会舆论的声讨,这样一种“轻”让人可以无视自己的思想和行为的表达而带给伴侣的悲哀,他们的目的是“索取”,从那样一种新鲜关系的建立所带来的刺激当中体验了前所未有的愉悦,逢场作戏是把对方当作一种实现自身目的的手段,或是相互利用成为彼此之间的“性商品”,或是那极端狂躁的施虐狂用他那骇人听闻的心理技巧让另一半的行为不断升级而逐步沦为“奴隶”,这是对人类本性的理性洞察吗?若从弗洛伊德那消极悲观的性本能的理论说起倒是给这些人的行径提供了最大的辩护。性如同吃饭喝水,积怨像于自身内部充电,若不及时放电则玉石俱焚,性连同那也许存在的人性本善都湮灭于本能的“核弹”。弗洛姆纵然承认人某些情感的正当性,但他纯洁而高尚的情操并不打算原谅上述那些人,或者我们更可以认为他是无奈而长情的,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任何一种其他形式的爱只有建立在对人类的爱之上才是成熟的爱,只有有关于“给予”的爱才是真正的爱的艺术,这里的“给予”并不意味本身的受损,而是一种能力感的体现,“美德和能力是一回事”,我知道这话也许对一些人而言如所谓“圣母之言”,但弗洛姆还把成熟的爱定义为一种主动的能力,“成熟的爱是在保持自己尊严和个性条件下的结合”。至于那些只知道“索取”的人,我们不能希求能够从他身上实现任何一种成熟的爱,或许只有那一种普遍的对兄弟的爱,他被单方面的勉强沾光吧!他还说爱不仅仅是一种情感而是一种意志,“爱上某人不只是一种强烈的情感,还是一种决定、一种判断、一种承诺。...当我们的行为不能囊括判断和决定时,怎么可能判断它将永驻呢?”这便是那“轻”的对立面——“重”,如我们很容易把最初坠入情网的经历与爱的“久恒”之间的区别混淆了,直到分道扬镳又如此坚决的声称对方非要被换掉不可,只有意志能够克服狂热的藩篱而做出理性的爱的决定,从而实现一种“久恒”的爱的可能,但这依然是真理的一半,“认为爱情完全是个人的吸引、是两个特定的人之间的特殊吸引的观点,和认为爱情就是一种意愿行为的观点,都是正确的”,因此,“人们认为一旦出现裂痕就应该分道扬镳的观点,就如同无论如何都不能解除关系的观点一样错误。”
上面写的几乎都是爱情了,其实按照弗洛姆的观点,真正的成熟的爱都是建立对兄弟的爱上的,这里的“兄弟”指的是全人类。也许很多人根本不认为有这种爱的存在,就像我们在上文所说的那样,作为一种意志的爱它可以独立于作为人的对象而存在,尽管它最终依然要在对作为人的对象之上显露出来。我们想要知道到底兄弟之爱是一种什么概念,那么首先要把它孤立出来,看那些心地善良而博爱之人如何不依靠于某个人而选择去爱的。我想先提供这样一种说法,我们作为一个生命体逆“熵”而来也终将顺“熵”而去,像这所谓“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也早已经被人说过无数次了,“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薛定谔不专心撸猫也在《生命是什么》这书的最后一句话写道:“没有一个人的逝去可悲哀,过去是,将来也无一例外”,我们在飘渺宇宙之中对抗无意义的竞赛也许于个人处便已经破产了,我们只有作为一个整体方有胜利的可能,至于那些对只需要吃饱喝足便心满意足的人自然不需要看见我的讨论,我相信但凡有点自尊心的人都不会甘心人类所处的一种普遍境遇,那些要和虚无抗争到底的人向往自我实现的价值,他将自我的能力感诉诸于永恒,而这永恒又必须由未来的人类来延续,他们对个人事业的热爱展现了对人类的爱,如同罗素笔下“那些发现怎么控制自然的力量、用比较少的劳力获取食物的人;那些告诉人如何减少疾病的医生;那些瞥见了神的至福的诗人、艺术家和音乐家们。爱和知识对美的喜悦并不是消极;这些足够充满历来最伟大的人的一生”。但这种“伟大”不可否认也真是稀缺,弗洛姆说中国人意识到思想境地的矛盾走向的是“宽容”和“改造”,我想他还是说错了,“人情债”倒是继续在买卖,规则意识的缺失曾让人说“关系”而不说“联系”,当一个人这种“关系”存在了,办事时候那管事的总是对这人有着比所有没有“关系”的人有最大的宽容,也许这现象已渐渐消失了罢,这倒是我这种没有强烈权利欲之人的福音。而这高度发达的网络世界,“喷子”也无处不在,说着丝毫没有逻辑的话语俨然如愤世嫉俗的顽童,而哗众取宠的高手依然被“无能儿”当作是天神下凡,迎着他那狭隘卑鄙的喜好观恨不得把所有与自己对立的观点全部消灭,“宽容”似乎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形而上学的概念,我真的好久未从某个事情中深切体会它了,网络暴力一心想要“改造”别人,在一种十分低的自我认识水平下,他怎么会意识到有必要改变自己呢?又用那时髦的“自由”反问:我为什么要改变自己呢?人们常说“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些产生于自身的明显矛盾都尚且不知,又怎么期待他能够提供任何一种有关“自由”的理性探讨呢?
在现行的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结构下生活着的他,弗洛姆纵然知道什么是对人类的幸福而言乃重要的,然而让这种芬芳迎来真正的春天却是无论如何都是他力所不能及的,那些声称看清了世界的“真相”的人也将未经考察的把他的观念斥为儿童的幻念。对于我们所向往的爱,“谈爱意味着谈到每个人身上最终的、实际的需要”,这种体验在生活中的流失以及媒体屡见不鲜的离异、分手等,就像我们从小失去梦想一般,失去了对爱的渴望甚至是对爱的信念。但弗洛姆是长情的,那些几经失望也依然保留曾经信念的人也是倔强的,对于那些把人当作“机械”和宣扬“本能”的人在他们看来是一败涂地的耻辱,梦想若未能实现依然有人会承认人工作和地位的平等,爱若不再存在那么全部人类无异于行尸走肉,茫然如被操纵的木偶于这注定完蛋的无穷孤寂的宇宙再也寻找不出任何出路。
那么这个世界必须要有一个所谓灵魂世界方能给予爱以明确的定义吗?当科学的解释似乎有这么一种偏向便是,心理学背后的秘密到底也不过是生物和化学的秘密罢了,而生物和化学最终也不过是物理学的秘密罢了。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恋爱的时候的杏仁核,饮水的时候的下丘脑,它们活跃了,于是我便i了,我便渴了。但我却依然有理由说科学也是有它的局限性的,因为我们完全有理由把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当作是心理学的知识,甚至数学也是如此,当我们把自己的逻辑赋予意义我们遵循的是心理的法则,没有任何东西不通过“心”来认识,物理学不过是“心”的附庸,我承认这种想法是有悖于马克思主义的,但它依然是马克思主义所不能驳倒的,然而却不是它不能克服的。我们未必非得寻求一个上帝来定义至善至美,如果爱是可能的话,那一定是基于对人的本性的洞察之上的理性的信仰而不是一种来自偏见的推测或天启似的预言,不论那种信仰是唯心的还是唯物的,那多少是由于自己思维、观察以及判断的结果,那多少是由于有关于自己的爱的经验和体会的结果。弗洛姆写到:“
思维只能把我们引向知识,而且是不能予以我们最终答案的知识。思维世界的矛盾重重。能够把握世界的唯一途径最终不在于思维而在于行动——即实践,在于对同一的体验。”那么很显然,没有指导的行动是思维混乱的结果,人也不会在这种行动当中察觉任何东西,那么这么一种实践意味着什么呢?他在最后一章爱的实践里说了实践所应该有的态度和品质,那么因为思维世界矛盾于是便去实践之外还有什么直接这么做的理由呢?这种“同一性”体验又是什么呢?
弗洛姆说的没错,“爱的本质是为某物而“劳作”,“促使某物生长”,爱和努力是不可分的。你爱你为之努力的东西,同样你为你爱的东西而努力。”王尔德也说过:“一个人迷人的秘密在于她被宠爱着”,这两个人说的话和《小王子》里所写也如出一辙:“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样没有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一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你的世界里的唯一了。”当我们期待与爱人长谈之时早已打破了在社会环境中四面耸立许久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都让人小心翼翼以便让自己的愚蠢想法和怪异行为都显现了,当我们和所爱之人结合之时,那个在传说中被化作两半的人身合二为一了;当我们意识到做为人它固有的特殊性背后根深蒂固的普遍性之时,意识到我们不过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根会思索的芦苇”,知道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哪怕是殊途同归,也将终有一日在这同一性中学会了宽容吧。在实践中学会了爱吧。
对此,我全然不能像是作数学推理一般证明弗洛姆以及我所谈的爱的存在,但依然会有方法给予有信念者以安慰,我对教条主义大为反感,我也不能表里不一不遵守我所说的“宽容”。“心理学作为一门科学有其局限性,正如神秘主义是神学的逻辑产物,心理学的最终归宿是爱。”对于那些不信仰爱的艺术的人,我对他的选择抱有尊重,但我依然保持自己的信念而且也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感受它、实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