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蔓你看,这就是那一份将路敬儒驱逐出境的判决书……”
Jessica从随身的文件夹里取出了一份复印的文件,放在了咖啡餐厅的桌子上。
坐在一旁的明明伸长了脖子,侧过脸看着路蔓手中的那一份文件:
“1899年1月27日,马儿堡法庭宣判书:经马儿堡法庭再次重审路敬儒诱拐白人妇女一案,法庭做出如下判决:将在押服刑犯路敬儒驱逐出境,永远不得踏上新西兰的土地。法庭宣判将于1899年2月15日正式生效,路敬儒必需在1899年2月30日前离境……”
“诶?”
路蔓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她看到在这份判决书下面所签署的名字:
“Alan Mcland”
“姑姑,咱家的曾祖叔公是被赶回中国的吗?”
明明的那一张带着稚气的面孔上浮现出了带着伤痛的困惑,他停下了吮吸手里的巧克力奶昔,黑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路蔓将一只手放在了孩子的肩头上。她有些后悔在明明的面前与Jessica谈论这一桩百年的往事,因为这桩往事,不仅仅是一百多年前路敬儒叔公一个人所经历过的伤痛和耻辱,它已经被打上了耻辱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家族的历史中,并在路家后人的血液中流淌着……
“注意那个判决日期……”
坐在一旁的Jessica悄声说道。
隔着餐桌,她伸出手握住了明明的小手:
“对不起明明……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并且,你的敬儒叔公不是坏人,他其实在我们的心目中是一位英雄……”
Jessica停住了想要说的话,路蔓觉得她想尽力向明明做出说明,却无法寻找到合适的词汇和表达的方法。
“……1899年1月27日……”
路蔓默念着那个日期。
她抬起头,与Jessica那肯定的目光遇到了一起。
“是的,1899年1月27日。这个宣判发生在Mary去世以后……”
路蔓的脑子里响起了一阵轰鸣声。
她忽然想起了在敬儒叔公日记的开头,他所诉说着的那个支撑着他一生的愿望:他想回到新西兰,与Mary和孩子重逢……这个想法支撑着他的一生,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泪水顺着路蔓的脸庞静静地流淌了下来,滴落到了那一张复印着摧毁了敬儒和家人幸福的宣判书上;一份尖利的疼痛感,正随着她那“怦怦”跳动着的心脏而加剧着:
“可怜的叔公……”
路蔓默默地说道。
她感觉到明明的一只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他那充满着担心,伤痛和疑惑的目光,正在静悄悄地注视着她。
“哦,对不起路蔓,如果我知道这份判决书会带给你这样的伤痛,我还不如……”
Jessica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拿起了一张餐巾纸递给了路蔓。
“……我,没事儿……”
路蔓擦干了眼泪,用湿润的目光抬头看着Jessica。
“呃,我其实是想说,不知路敬儒在被驱逐出境的时候,是否已经得知了Mary的过世和孩子的失踪;Adam有没有再次与他会面?他有没有在Mary临终前见过Mary?还有,Adam有没有在路敬儒被送上遣返的轮船前,再次见到他……”
“我能肯定的告诉你,没有人将Mary去世的消息告诉给我的曾祖叔公……”
路蔓静静地回答道。
“哦?”
Jessica挑起了眉头,颇有兴趣地等待着路蔓完成她的讲诉。
“……因为,我从叔公的日记中读到,他穷尽了一生,都在等待着再次回到新西兰和与Mary,孩子的团圆;或者说,那个愿望支撑了他的一生……”
餐厅里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坐在餐桌旁的三个人都在沉默着。
“……呃,这或许是说,在敬儒被关押后,Adam只见过他一面,就是在他与母亲Eleanor去基督城探望他的那一次……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个判决其实救了路敬儒的命;尽管它同样将路敬儒与妻儿永远的分开了……并且,没有人告诉他妻儿的消息,也许是一件好事儿,至少她们一直活在他的心里,他的一生中……”
Jessica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为路蔓的茶杯中倒入了一点茶水。她注意到明明正在关切地看着悲伤着的路蔓,忽然为今天的会面和为路蔓展示这个新发现,而感到后悔了起来。
“谢谢你Jessica,这个发现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它让我了解到了敬儒叔公离开新西兰的原因,日期和时间;我只是为曾祖叔公一家的遭遇而感到伤心着……唉!不知那个孩子在哪里,他(她)的命运又如何呢?”
路蔓回过脸,对明明安慰地笑了笑,轻声说道。
“是啊,我也在寻找那个孩子最终的下落……不过,如果你把Jimmy在父亲地下室里发现的那一本Adam手记读完的话,你就会发现一些有关Mary结局的线索……”
Jessica轻叹了一口气。她忽然有一种感觉,仿佛那百年前的祖先们,正在天空中透过云层俯视着她们,而从他们的眼中流淌下来的泪水,正是窗外那连绵不断的,不停地敲打着窗子的冬雨的水珠。
“哦,我在来咖啡餐厅与你会面前去了一趟病房,Jimmy已经醒过来了;昨天夜里他把我给吓坏了,多亏了万克强的抢救……”
Jessica岔开了话题。她挥了挥手,想将那一份沉闷的悲伤,赶出那间小小的餐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