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无声清
01
秋风卷起落叶又重重地摔在路边的石子上,忽而又轻轻吹起,好似怜惜,却又将它们吹到更遥远的天边去。
这路上的行人是越来越少,走过的痕迹却依然深陷。我以为只有踩在草地上才会如此留下痕迹,却不知在水泥路上也是如此。
走在熟悉的马路上,已经没有了熟悉的声音。耳边的其它声音仿佛都变成了杂音,一瞬间很响亮,一瞬间又忽然消失,迷迷糊糊之间不知身在何处。
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会听到一些熟悉而陌生的欢笑声,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遥远。那是一男一女说说笑笑的声音,男的好像是他,女的好像是我。一近一远之间,竟产生了幻听。
眼前的行人也仿佛只是一个个光圈或者符号,忽而闪烁,忽而暗淡,忽而跳跃,忽而静止。他们仿佛很亲密,又仿佛很梳理疏离。聚散之间,我仿佛落入的空洞,眼中只有虚无的远方。
这家店我们来过,他们家的鸡蛋灌饼可好吃了。这家水果摊我们来过,他们家的西瓜总是比别人家便宜。这张石凳我们一起坐过,那天晚上他背着我走了几十步就走不动了,我们便坐在石凳上休息,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要好好锻炼身体。
又到了这家大型超市的门口,那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还是照常跳着广场舞,热情而精神。我从边缘绕过,爬上二楼,又看到了那家鞋店里的那张小皮凳。那是他第一次当面说想和我在一起的地方,那是我初次摸他脑袋对他产生爱怜的地方。
继续往前走,娃娃堆里的大白还没有被买走,它依然躺在娃娃堆里憨憨地笑着。紧接着,他憨憨的笑容也一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连同我曾感受到的温暖一起。
超市里已经没法再待了,我也没有任何想买的东西,回去吧。
楼下遇到一位小区熟悉的奶奶,一脸慈祥地问我:“那个小伙子呢?”
我尴尬一笑,不知道如何回答。老人家总是爱操心的,彼时面对她的笑容,我竟有些莫名心虚,只能保持微笑避重就轻地回答了一句:“他今天没来。”
奶奶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让我尴尬的问题。我才得以舒了口气,以“回家有事为由”赶紧逃离。
满天的繁星就这么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我就像个逃兵、胆小鬼,只想回到一个人的空间静静,不想被任何人过问。
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不就是分手吗?有什么好不能心虚的?又不是我出轨?有什么好怀念的?一天两天三天,一周半月一月,他都没有再联系再出现。
在家里,我还是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变化,更没有情绪的波动。我像个没事人似的,打开门依然嘻嘻哈哈。爸妈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直到他们发现,他已经好久没有再来了。
有一天我妈问我:“那个男孩最近怎么没有来?你们怎么了?”
彼时已经换上淡漠面具的我压下了心中的种种,淡淡地回答了三个字:“分手了。”
我爸也在旁边听着,谁也没有发出其它声音。整个空间只是一片静默,我也顺着静默静静地挪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极要好的好友来问我,我才终于打开窗口,诉说了这一整套的荒谬。或者陌生的好友来问我情感问题了,我淡漠地回答“我只是个爱情白痴”。
诚然,我也与有着爱情分析师之名的好友探讨人生,分析过往的种种,甚至痛陈他爱情的罪状。得到好友陪同的唾骂时能痛快一阵,痛快过后,就只剩悲凉了。
也有小男生瞧见机会来临想见缝插针,用大家通用的陪伴安慰法来体现他的价值与存在感。脆弱的女子是最没有什么防备心的,也是最好哄最易追求的,大概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如此精明地借用人性的弱点。
可越是如此,我便越发觉得感情廉价,越发排斥周围人的靠近。你们总是喜欢用功利心来衡量人,却又爱在口中叫嚣所谓的真爱,这是多么可笑啊!
于是,我便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神经病。”
不过,彼时的我也很感谢,出现了一个至少能熬三个月的功利者。他在让我看到人性的阴暗面的同时也让我看到了一点温暖,那份功利心也极大地化解我心中的罪恶感。
至少那份消遣性质的陪伴在最阴暗紧张的日子里也有成为我的一种救赎,至少我不至于总是想到他了,不至于像剧里描述的剧情中的人物那样痛苦。
还有一个姑娘与我有类似遭遇,在我分手的时候,她已经分手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互诉衷肠,有时痛恨这个世界,有时又非常理解。更多的时间,我们在找寻救赎。
整个时间段里,我没有流一滴泪。我只是有一万个为什么,我只是很失望,我只是不知道我只是什么。
我将心中的哀怨以文字与诉说的方式排泄出来,至少不至于太内伤,也能让我缓缓走出来,逐渐想开。
我总是容易记好很少记坏的,我总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忘了疼的,我总是趋向于理解别人的,我总是想好聚好散的。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决定,一个后来再回想不知道算不算天真的决定。
02
秋风飒飒,就那点阳光显得有点可怜,太适合干一点温暖的事来提前取暖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秋日的下午,也有可能是傍晚,或者是晚上。好像是我联系的他,又好像是他联系的我。如何开头估计谁也不记得,只记得我说话的态度是“好聚好散吧”,他则还是那股说拿就能拿的深沉。
我很好奇,他对于初恋究竟是忽然心血来潮的怀念,还是自己始终都没放下。是自以为很爱她,其实只是红玫瑰效应,还是确实很爱她,爱她胜过爱我。
而好奇心是一切罪恶与悲剧的根源。
“我才发现我爱你没她深……”
一个“才”字显得他好委屈,一个“没字”一下把我打落谷底。
说到底,我什么都不是。他才能如此直白又轻易地说出这句伤人之语,才能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与尊严,才能把自己置于委屈之地让我无法责怪。
当然,当时的我是根本没想过这些的。那一句话下来只是打消了我“或许他爱我更多,他对她的爱只是因为对初恋的纯真的怀念,只是他不知道”的自恋,他说得明明白白。
很久以后我曾问过他:“当时你说那话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不怕伤我心吗?哪个人能受得了?”
他答:“确实。”
即使他要道歉,也是对后来的我道歉,因为当时的我确实心里很平静,没有任何波动。我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反射弧有多长,直到很久以后。当时的我还对他进行了开导。
所以,过去可能真的是在回忆里才变得可笑起来的。
“你还是很喜欢她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
“因为是初恋嘛,总是很难忘的。”
“嗯嗯。”
“如果你还喜欢她就去找她。”
“不。”
“为什么?”
“我不会去找她的。”
“如果你还喜欢她,他也还喜欢你,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呀!”
……
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我给他做情感分析与鼓励的现场,但当时的我确实脑袋里只有一句“相爱就该在一起”的念头。如果他爱她,就干脆地去找她,我们之间,至少他们俩有机会获得幸福。
当时,我对幸福的定义非常简单,两个人互相喜欢、深爱又好好地在一起,这就是幸福。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是助力他们的参与者,包括我。
我只想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为此,我曾甘愿做过配角。
很久以后回忆起当时自己的那份完全把自己遗忘、毫不考虑自己的感受的激情,就想找个洞钻进去。没有人能理解我当时的言行,甚至对我的“傻白甜”下了终极定义,让我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的挺蠢。
偶尔也会被质疑,甚至自我质疑:我那会究竟爱不爱他?就是现在,我也搞不清楚这个问题。
一切的一切,当反射弧终于走到它的尽头的时候,那份当时可能正常该有的情绪才会出现。即使是如今,我也依然常常是后知后觉。
当然,关于我的那份天真心意他大概是不知道的,如何理解也未可知,他总是有他的考量的。
另外,关于慕楠的问题,我也没有问出具体的答案。后来的他,嘴依然很严,惯用沉默,我依然对慕楠的故事没有任何了解。
他总是无法干脆地做个了断,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
而我当时还有一个“好聚好散”的强迫症,终于在得到他的“爱我没有爱她深”的答案里跳了出来。分手应该体面,而我可是十二星座里最具风度的代表天秤女。
于是,一场爱的正式告别开始了。
另一场由爱情转为友情的天真实验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