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从乡下到城里来,像是蔫了一样。
每天早早地起床,天还没亮,就在客厅里踱步,然后百无聊赖的淘米煮粥,煮那锅等全家吃早餐时就凉透了的粥。做饭的事情自然轮不上奶奶,妈妈那堪比大厨的手艺,让她知趣地到客厅看电视。
看她假装看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小时候的我却不懂,那涣散的目光里到底隐藏了哪些不为人知。
奶奶最喜欢操心事儿。她从前是生产队队长,威风的很,即便是老了,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别人家丧事喜事进宅、就算是根据风水调整厕所方位都愿意问她一两句。现在可好了,到城里来,人家不兴这些,也没有闲工夫去“咨询”她,她便主动出击,杵在小区公园里,拉住过路的大爷大妈说说家长里短。
奶奶喜欢带上我去聊天,一来可以看住我,二来可以自然而然地与对方聊我的学习成绩,给她添光。记得有次她们在聊喂鸡的心得,末了,奶奶悠悠地说,可惜了,家里那么大个阳台,不用来养鸡。
回家路上她就跟我说:“唉,要是你快点长大,阿婆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老家吗?”
“对啊!”
等我升上五年级的时候,那个暑假刚刚开始,她就哼着调调收拾棉被、小帽子、雨鞋、草席子和他硬邦邦的竹编枕头。但同时她又很伤心,要离开他的孙女。
奶奶回到乡下,整个人都挺拔有力起来了。
即使是在乡下里缺失了几年,她也毫不生硬地早上喂鸡、煮饭,去别人家里唠嗑,这家人的喜事办得不体面啦那家人的家运势怎的啦。别人都说:“二嫂,果然是你最懂得道理!”她一个个喊名字的,把人家家五六个小孩叫过来分块农村最常见的廉价水果糖,便心满意足的奔赴下一场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