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每当我忆起那段青春萌动的岁月,一股青涩难言、讳莫如深的心绪便如鲠在喉,久久挥之不散。
我和他相遇于高四复读的那个盛夏,当时去上暑假课,复读班还没有成立,我便临时插班到了他所在的班级。
我单独坐在最后一排,他是我的前桌,每当我一抬头或者看向黑板的时候,他的背影便会占据我眼角的余光,久而久之,一股莫名的情愫和悸动在不知不觉中涌上了心头。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就是这个背影,将会在我心中掀起一股腥风血雨,霍乱我那无处安放的年华。
情不知所起却又蚀心刻骨,无法忽略和遗忘,这大概就是年少时的欢喜吧。
最初的那一段时间,我的心并没有太乱,那悸动的情愫只是偶尔浮上心头,很快便消失在学海中。
可随之而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两条本应如平行线的我们发生了交集,也让我的心乱了方寸。
一周结束,经过这个班级班主任的奇葩换位法则后,我坐在了他的旁边,他成了我的同桌。
成为同桌的我们,却仿佛是在交集的情况下又逐步发展为平行线。在记忆中,同桌的两个星期,十四天,我只与他交谈过三句话,他也只同我说过两句话。
在搬书的时候,他将几本书放在了我桌子上,我便用笔戳了戳他的臂膀对他说“这是不是你的书?”他抱歉的笑着把书收了回去。
上课做笔记时,我的胳膊肘无意间碰到了他,便对他说了声“对不起”,他回了我“没关系”。
依旧是上课,他的胳膊肘碰到了我,对我说了声“抱歉”,我回了句“没事儿”。
以上似乎就是我们之间全部的交集,但事实好像却又不是如此。
和我同桌的时候,他的桌面不再混乱;而分开坐后,他的桌面又再次变得凌乱。我为了掩盖自己的情思,便在书桌的左上角堆了很高的书,想要掩藏却又欲盖弥彰。
在上课时,他的胳膊肘经常触碰到我的手臂;身体也总是像我这方靠近。而我呢,手触碰到了,立马弹开,惟恐避之不及;身体靠近了,总是第一时间挪动板凳远离。
有时我从外面回到教室,会发现桌上有他的东西,我没在问过他,他也没有找过我,我都是默默地把东西还给他。仿佛如果多说一句话,我对他的秘密就会被公之于众。
偶尔我的余光会瞥见他用左手撑着脑袋,身体微偏的向我这个方向看,我能做的只是假装在很认真的写题看书,以此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和不知所措。
有一次课间,我的前桌偏过头来对他说“我知道你喜欢你同桌”,我错愕了,微偏着头余光向他看去,只见他身体略微向后仰,脸红开玩笑地对那位男同学说道“我喜欢你”。
这件事情我表面波澜不惊,却在内心欢喜了好久好久。可是我们之间也仅此而已。
我用逃避不愿面对的方式处理着这场不合时宜的情感,我的确很怂,怂得自我折磨,怂的咎由自取,遍体鳞伤。
我曾悄悄地在想,那个少年,会不会有一丝丝的失望,如果有,那我究竟又错过了些什么。
又到了换座位的日子,同学们都在讨论着这个位置应该哪个同学坐,那个座位坐的又是谁。当我前桌转过头来问他应该坐哪儿的时候,他却支支吾吾,说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同学们都在说他装作不知道,他在那儿尴尬的笑着。
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代表着什么,不敢去深究揣测,更不敢去奢望,害怕到头来只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暑假补课结束后,带着对他深深的执念与不舍,我去了复读班。
从此以后,我和他相遇的时间地点便成了放学时的楼道,吃饭时的食堂和穿梭于食堂和教师室之间的那段路程。
可是最后,这些都变成了我的禁忌,我以为不见就不念,便努力的克制自己。
于是放学后,我要么晚走,要么就选择另一个楼道;知道他经常去食堂一楼,后来的我就再也没有去一楼用过餐。
可是往返于教学楼与食堂间的路途又怎么能避免得了呢?我知道,当我看见他在我前方的背影时,我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我以为努力克制后再见到他时我会心无波澜,可是那份刻骨铭心的悸动和心痛却将我拉回现实,让我继续沦陷。
一次课间跑操,他和她并行,言笑晏晏地出现的那一刻,在我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决堤不止。
可是我仍旧放不下他,独自舔舐着那已经溃疡发脓的疮口,去度过思念他的每一天,祈盼着和他的相遇,却又用逃避来进行着自我折磨。
高考结束后的统一集合里,我在人山人海中寻找着他,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留给我的,依然是一个背影。
注视了良久,我终究还是撇过了头,这一别也许就是一生,即将和他分别的痛苦犹如附骨之蛆他,一刻也不停的啃啮着我的灵魂。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上了大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有时候碰到和他相似的背影,都会忽然恍了神,关于他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荡涤着那颗思念的心。
恨和遗憾在我心中交织着,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心,可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的不去想他了啊;遗憾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陈旧迂腐,把不能早恋当作金科玉律。
那种深埋于心、爱而不得的无力悲哀和绝望感伴随着我度过了整个高四,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没有遇见他,结局会不会更好一些。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后来,偶然看到一句话“那不是爱,那是回忆和执着。”把我拉回到了关于他的记忆的漩涡之中,突然惊觉,他已经淡出自己记忆很长时间。
那一刻,关于他,一下子释然了很多。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曾经以为会刻骨铭心一辈子的情感,就如浮尘般,被时间的风愈吹愈远,最后消失不见。
那个少年,再见了,往后的余生,愿你山河无恙,岁月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