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匆匆驶过的汽车声将路蔓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望向天花板,用数秒钟的时间从睡眠中清醒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意识到,她又回到了万叔餐馆的小阁楼上。
她侧目望向了房间的另一侧,看到明明仍然在酣睡着;他的一只胳膊放在被子的上面,一条腿伸出了被子的外面,熟睡着的脸颊上挂着淡淡的粉红色。
春颖说今天她会上来把她与明明之间的隔帘给安装上。
路蔓想起了昨天,当春颖提到安装隔帘时候的那一份疑惑和不情愿。
她原本已经收拾好了楼下万克强的房间,来让路蔓居住的;她的计划是让明明自己住在楼上。
“反正克强也不在家,你先住着,等他回来的时候再说……”
春颖在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颇具用意地笑了笑;可不知为什么,她的这一丝略过脸上的笑容,让路蔓的心里泛起了一片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厌恶感。
她知道这一片厌恶感不是针对着万叔和春颖的。他们是她的家人,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小城里,失去了住房和家的她和明明,目前唯一的亲人就是万叔一家了。
“哦,不用了,我可以跟明明挤在楼上……”她迅速地回答道。
春颖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去接路蔓的话。
就在她和明明到达了万家后不久,万克强从微信上呼唤过路蔓。
他告诉路蔓从现在起,每个周末他都会争取从悉尼飞回来陪伴她:
“……再耐心等待一下,我已经向院方提出了辞职的意向;当然,我目前在马尔堡的工作尚未落实;还有……院方目前正在挽留着我……不过别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万克强的面孔上挂着温暖而又开心的笑容,那一份深深的爱意,穿透过大大的眼镜片和手机的荧光屏,直射入路蔓的心里。
路蔓的心不由得一动,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情感:她想呈现出开心的笑,可脸上却不知为何被从心底泛滥上来的那一份不知所措和想要逃跑的欲望给绑架着。
她是一个不会,也不想去说谎的人,可是从何时起,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不得不去掩饰和说谎的处境中。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说什么好,只好挤出了一丝笑,对着镜头上的克强点了点头。
“所以,我不能住在克强的房间里……”
她听到自己这样对自己说道。
紧咬着下唇,她对正在镜头上微笑着,深情地望着她的克强说道:
“不急,你先把你的工作做好……”
下了线的路蔓失眠了。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上从临街的店铺里折射进来的五彩灯光,想着在九维湾里的日日夜夜。
那一些经历过的日日夜夜,就像是一场梦一般地逝去了;她和明明饶了个大圈,好似又回到了原点。
路蔓咬了咬下唇,尽力将从记忆里不断泛上来的Jimmy的面孔给按压下去。
她不要去想起他,因为只要想起他,她就忍不住想要流眼泪,心也变得痛了起来。
一份内疚感,犹如毒蘑菇般地从心底滋生了出来;那副在雨中肩挎着沉重的旅行袋的宽阔的背部和双肩,以及那个孤独地站立在雨中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让路蔓的心痛着,并且不知所措着。
两行热泪顺着她的脸颊留淌到了她的耳骨中。
“不要去想他。我现在已经回到了万家,并且在不久后,我就会成为万家的媳妇了……”
路蔓喃喃地自语着。
她转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明明,发现明明的那一条暴露在被子外面的,挂着伤疤的腿己经长长了许多;他的脸也渐渐地脱离了儿童那圆润的轮廓,棱角渐现着。
路蔓知道与明明同住在一个房间里变得越来越不方便了;也许,她应该尽快地嫁给万克强,这样的顺理成章也会让她和明明的生活尽量地稳定下来……
一丝疼痛和矛盾感,又略过了路蔓的心头。
她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把那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
“不早了,睡吧,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帮万叔准备食材……”
路蔓迷迷糊糊地想着,却被窗外经过的汽车马达声惊醒了过来。
她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大开着的窗户,用几秒钟的时间做出了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还是让窗户开着的好的决定。
“我会慢慢地习惯这里的……”她对自己说道。
她再次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