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子像往常一样,跑步、早餐、洗漱穿戴笔挺,阔步而出,扎进茫茫人群,躲在地铁一角,无聊的翻着别人的无聊瞬间。美子记得以前喜欢观察,看窗外过眼的形形色色,看车里仰躺立卧的百态,这些浓缩了的微观世界,在瞳孔里放大着各种故事,猜测他们的出身,撺掇着模仿欲望,听他们的家长里短。可现在,大家都活在瞬间里,对话框里,自以为是的碎片化学习里。人与人,变成了人物人的结构,所有的亲密,都是通过信号传达的,接触似乎成了很尴尬的事情。这不一定符合人们最初的期待,但日复一日的,大家接受了并乐此不疲,这可能是孤独感的起源吧,美子想。
美子喜欢蜷缩起来,她从小就习惯性的构筑自己的世界,设置边界感,并在边界范围内精致的打理。她从小就知道失去边界,她就失去了掌控力,也丧失了打理的动力,因为能力有限,也因为人与人协调的难度太大,更何况是个孩子。美子从小就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她曾将室内的地面板砖翘起来,把季节性的玩具埋进去,尽管她有带锁的柜子带锁的门,偏居一隅的独立房子,可她喜欢这种分层次的隐藏,尽快效果很差,第二年扒开的时候,很多都腐烂了,于是,小伙伴们认定,一切与腐烂相关的玩具交换,都来源于美子。
美子每次的抬头,都能看到行动一致的低头族,法律上有个一致行动人的称谓,美子觉得很贴切。不知道从何时起,万物互联的时代开启了,但人与人的链接中断了。联想到家庭关系,不也是一样吗?曾几何时,争吵变成了冷漠,沟通变成了对手机的依傍,对面相逢应不识,连聚餐也变成了手机的交流,好像相聚就是为了面对面与其他人的交流,诡异而无力改变的模式。
夏日的闷热丝毫无法改变地铁里的拥挤,从羽绒服的摩擦声变成肌肤相亲,混杂着各色人等的气味,美子有点心疼。那本该在摩天写字楼里展示的妖娆与妩媚,却要在这里被揉搓与亵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美子有时候也嗤之以鼻,就像在这里的无奈与落寞一样,美子经常遇到华丽的外表下,出口成脏的尴尬。大多数,想象比现实美好,远观比近处曼妙,若即若离的爱情胜过耳鬓厮磨的婚姻,所有的悲剧,就是撕开了血淋淋的真像,而所有的靠近,无一例外的演绎着悲剧的惨烈。
蜂蛹着进入,推操着挤出,伴随着哼哈的不满,夹杂着身体的变形,灵魂的扭曲感的逃离,豁然开朗的地铁外,烈日的灼烧、滚烫,日复一日,习以为常。美子有时不禁怀疑,到底活着是为了体验每天的新鲜感,还是惯性的承受生活的奴役?苦笑闷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