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公子最近窝在欧亦家里编辑一套程序,总是卡壳,心情十分烦躁,加之欧亦最近到家后浑身上下总是散发着一股十分令人讨厌的愉悦感,周正越发地烦躁了。
这天欧亦回家竟然哼起了小曲子,周正“啪”一声把电脑合上了。抬头看着外面风雨大作的,室内这诡异的春暖花开的氛围实在是太不符合时宜了。
周正边揉着酸疼的脖子,边走到正在煮咖啡且湿了半边衣服的欧亦旁边,有气无力地说:“表哥,你没事儿吧!”
欧亦眼皮轻抬,说:“没事啊。”
周正:“没事能不能不要每天表现出一副中了500万的兴奋模样?”
欧亦:“我很兴奋吗?”
周正噘着嘴巴,点头。
“很明显吗?”
周正这下换皱眉头,继续点头。
“哦。”
周正深呼一口气,一把夺过欧亦刚碰到嘴唇的咖啡杯,“咚”地一声放在了大理石质地的台子上,咖啡溅到了欧亦身上的白色布料上,欧亦低头看了一眼,用手轻轻掸了掸,十分友好的没有皱眉头。周正说:“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正常工作了。”
“我什么时候把房子给你当工作室了?”欧亦把台子上的咖啡拿了起来,喝了一口继续道:“哦,对了,你回头把这些天的房租给我,至于按什么价位收,你自己查查,按市场行情来。”
“我说你差这么点钱嘛!”
“不差,可是我想收。”欧亦端着咖啡往客厅走过去。
周正屁颠屁颠地跟着跑,手舞足蹈外加声嘶力竭:“你这是亲兄弟明算账。”
“你不是我亲兄弟。”
“那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公事也没有私仇。”
周正猛地跨了一大步挡到欧亦面前,义正言辞:“谁说我们没有私仇的,我们是情敌!情敌懂吗?”
欧亦比周正高出半个头,周正此时又离得近,欧亦微微扬起下巴,垂着眼皮,一贯的清冷态度:“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夏天?”
周正:“不行吗?”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不要拿你的喜欢来侮辱她。”欧亦一句话,平缓却有力气。
周正一愣,继而抓了两下脑袋,没啥底气:“我承认,一开始我是莫名其妙去你们俩中间乱搅和一通,但是,我后来就改邪归正了呀!夏天那么好,在英国的时候,各种追求者,她那姑娘真的是红的白的黑的通吃!那我被她吸引也不奇怪吧?”
欧亦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说道:“红的?红孩儿吗?”
“你是在故意逗我笑吗?”周正冷漠脸。
“没有。”欧亦回答得十分正经。
“对于夏天,我要跟你公平竞争!”
欧亦身形一侧从周正身旁绕了过去,一句话在空气中轻飘飘地传来:“我不需要跟你公平竞争,夏天早晚是我的。”
周正一转头,声音的源头已经闪身进了浴室,接下来就是哗啦啦流水声,周正切一声,卧倒在一侧沙发上,顺便找点代码灵感。
欧亦洗完澡,颀长的身影带着半透明的水雾再一次出现在周正的视线中,周正看着美男出浴图,默默叹一口气:“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选你。”
欧亦把剩下的咖啡倒来放在周正面前,说:“忘了跟你说,辛玥今天辞职了,带走了盛旗的整个律师团队,准备回美国了。”
周正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哒起来,说:“我去,她那么狠啊,一个都没给你留啊?”
“那些本就是她的人。”
“那你们公司咋办?”
“会有更加专业的团队替上,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她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我又不是卖给辛玥了,我从身体到灵魂都是自由的好嘛!我说表哥,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周小公子不开心了。
欧亦没有吹干的头发上,水珠正顺着发梢淌到脸颊,他看着前方,没有聚焦的目光,喉头一动:“看到你我就想起来我妈,你让我怎么待见你。”
周正一口气把欧亦端来的咖啡喝个精光,说了句:“表哥啊,其实你对我还是不错的。那我以后回来,还住你这儿,行不?”
欧亦一笑,起身回房间了。
随着辛玥和周正相继离开,日子仿佛又回到了08年的那个夏天,一切还未开始,又仿佛都已结束。
夏天七月中旬的时候,去了南方一个沿海城市出差,她也是好久没有出去走走,趁着出差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去一个风景秀丽的海滨城市散散心,顺便放空大脑好好想一想她同欧亦还能不能有未来。
与她同行的,还有同事阿美。
阿美虽然一直对夏天耿耿于怀,但到底是个明白人,能跟主编一同出差工作,那自己在杂志社的地位也是可想而知。
欧亦送夏天去机场后回到公司,几位设计师正在等他汇报下一季度的设计作品。欧亦轻轻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是一场挺顺利的报告会,几位年轻的设计师都喜笑颜开,十分庆幸陈总监不在,他胡搅蛮缠乱指挥的能力十分之令人头疼。
比如,他会让你把跟大海一样的蓝色换成跟天空一样的蓝色,还得是圣托里尼的天空。再比如,他会让你把高开叉的叉开到腰线以上,他说性感就得彻底。还有,把胸前的花换到屁股的位置,会不会显得更加新颖独特……诸如此类脑洞打开的神奇想法数不胜数,后来欧亦终于忍不住问了句:“陈总是学的是什么专业?”“管理啊。”“那你就乖乖闭嘴听专业设计师说他们的设计理念。”
这才治标不治本地稍微遏制了陈岑刹不住的创新思维。
欧亦散会后,步伐轻盈地回到办公室。陈岑带着新来的法律顾问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新来的法务是个有些微胖带着无框眼镜的青年男人,据说是也是F大法学院毕业的,和陈岑同一届,是个年轻的有为人才,为人聪明能干,在业内的口碑十分不错。
不知道为何,欧亦总能招到自己的校友,辛辰有次开玩笑地说,盛旗都快被F大承包了。此话倒是不假。
由于夏天出差,苏叶嫌弃家中冷清,于是她最近跟小男朋友都会在外头逛夜市到很晚才会回来。
田晨在苏叶的眼中是个勉强合格的男朋友,经常带着一大堆小零食去中药房看苏叶,顺带着讨好一众小姐姐,苏叶的同事都很喜欢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苏叶进入恋爱状态以后,同所有的女孩一样变得敏感,她不喜田晨太招女孩喜欢,苏叶又是个有啥说啥的主儿,就一股脑儿地同田晨说,你异性缘太好,我会不开心,你最好同不是你女朋友的女生都离得远一点。田晨仿若一个傻白甜,笑呵呵地点头称好。转头又去撩其他的小姐姐了。这就是勉强的原因。
至于合格,那就是因为田晨一旦同苏叶在同一个空间里,眼里心里就只有苏叶了。
苏叶逛完夜市回来的时候,看着时间还早,在路边的熟食摊子上买了一些卤味,又从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几听啤酒,一个人两手满满的上楼了,她跟夏天两个人每次只要谁加班回来晚了,都会十分自觉地带上夜宵,所以习惯使然,这个点不是饿就是馋,看见吃的自然就顺手买了。
苏叶兴冲冲地跑到自家楼层,特地跺了跺脚,好使走廊上的声控灯亮。苏叶埋头在包包里掏着钥匙时,一双大脚出现了在她的视线中,她的小心脏抖了抖,突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她手心一紧抓住了手里的方便袋,紧张地慢慢抬头,她面前的人同她一样拎着两个塑料袋,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再往上看,苏叶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愣了一会,她微笑着对同样微笑的男生招招手,说:“陆大神,好久不见。”
陆言之点点头,眉眼之间都是笑意,和气地问道:“最近还好吗?”
苏叶:“挺好的,你呢?”
陆言之:“还好,挺忙。”
苏叶点点头:“哦哦。”
陆言之举起手里的塑料袋说:“我爷爷从家里寄过来的特产,哦,也就是夏天的外公,他老人家一直挺记挂我们兄妹俩的,让我给小夏送些过来。”
苏叶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也许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反而松了一口气,说:“夏天出差去了,得半个月才能回来。”然后低头打量了一下两个鼓鼓的袋子,继续道:“这特产,能保存这么长时间吗?”
陆言之笑笑:“能的,搁冰箱保鲜放着就成。”
“既然小夏不在,就只好麻烦你了。”陆言之把袋子递到苏叶的面前。
苏叶腾出一只手来接住,客气地说道:“要不进来坐坐,我买了吃的。”
陆言之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还是不了吧,太晚了不太方便。”
陆言之话音刚落,苏叶就立刻回道:“方便!我买的挺多的,一个人吃不掉,浪费……”越发没有底气的声音,眼神渐渐地淡了下去,苏叶默默地说了句:“对不起,我……”
陆言之拎起苏叶手中的卤味和啤酒,笑着说:“还有啤酒?我还得开车回去,能喝开水吗?”
“当然了,陆大神。”苏叶弯起了嘴角,趁着他不休息使劲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眼中有一层薄雾总挡着视线。
苏叶看见陆言之,心中的酸涩感异常强烈。她决定放弃陆言之的时候也是潇潇洒洒说放就放,她谈男朋友的时候也是甜甜蜜蜜一心一意,而当陆言之带着他的温柔微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纵使她知道不方便不合适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地想留他一起吃宵夜。
陆言之准备将各色卤味分盘摆放,苏叶正好把特产放到冰箱里,回头瞧见正忙的不亦乐乎的陆家大神,她笑着说:“不用装盘了,要洗碗很麻烦。”
陆言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开玩笑道:“由此可见,平时的碗都是小夏洗吧。”
“你别不乐意,她就爱洗碗。”
陆言之笑笑,他跟苏叶共事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苏叶的说话方式,她下一句要说啥,他大抵都能猜对个七八分。
他俩面对面地坐在苏叶家里那张不大不小的饭桌上,一人喝着啤酒,一人端着白水,就着桌子上几样十分可口的卤味,边吃边聊,就跟许久未见的老友一样,并不生分也不觉尴尬。
陆言之突然提到:“对了,上次遇到个熟人给了我两张画展的入场券,怎么样有兴趣一起去?”
苏叶喝了口啤酒,她很享受泡沫在嘴巴中涨开破裂消失的感觉,她淡淡地说:“陆大神,我有男朋友了,跟你一起看画展不合适。”
陆言之低头一笑,温和地说:“嗯,要不我把两张入场券都给你,你想跟谁去就跟谁去,九月份我忙,放我这也浪费了。”
苏叶:“好啊,不要白不要。像我这种充满艺术细胞的孩子,肯定得去的。”
陆言之说:“研究所那边的项目快结束了,马上我就回医院了。我老师那边有个课题,让我回医院后帮他带几个学生。”
苏叶笑笑:“你老师倒是一如既往地器重你。你也算是对得起大神的称谓了。”
陆言之看了眼桌子上的鸡爪,没话找话道:“最近禽流感,你还买鸡?”
苏叶用筷子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很是享受地说:“都熟透了,怕什么?”
陆言之看着苏叶啃鸡爪,觉得有一丝喜感,觉得肩膀上的压力突然轻了点。他亦是如此,苏叶不在他的生活中,他也能专心工作和生活,但看到苏叶,他又觉得生活又美好了一些。
或者对于陆言之来说,苏叶只是锦上添花。
他走时,回头问了一句:“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苏叶反问:“我送你的紫苏叶还在吗?”
“一直在我办公桌边上养着。”
“我男朋友对我挺好的,谢谢关心。”
陆言之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他想,他该谢谢那个对苏叶好的男人,他耽误了十余年的好女孩终是得到了时光的温柔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