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0二0年四月二十六日十三时二十八分,一位相识相交相知了三十八年的朋友从我柴米油盐、你来我往的日常生活中永远地走开了,他走得是那么突然,突然地让我在已协助大家搭好祭奠他的灵棚、为他敬上一束花香,面对着那熟悉的面容---但无比陌生的遗像---深深鞠躬、下跪叩首后仍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就在画上前面的这个句号后,我仍不由自主地用没有支撑手机的右手去摸摸自己的脸颊,似乎是想多感受一下四天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轻含笑意拍我脸颊的动作---被人疼爱的感觉真好!可以付出自己的所有去让自己爱的人用以疼爱的感觉真好!
三十八年,可能只是历史长河中短短的一个瞬间。就人生而言,三十八年的光阴其实也会让我们遇到许多难以忘记的老师、朋友和可以友谊终老的玩伴。但对从十岁就投入这其中的我而言,这段友谊几乎把它的足迹踩遍了我对世界认知的全部历练。因为它不仅仅记录下了我第一次学骑单车、第一次学做航模、第一次出门野炊、第一次无故逃课…也留下了我们第一次合看《莎士比亚全集》、笫一次共同游学于各类博物馆、第一次激烈地讨论青春中的我对朦胧中的爱情的认识和向往…在父母双亲工作紧张、无暇他顾的情况下,也幸亏有这样一位“天才家教”的调教,我才算跌跌撞撞但一路平安地步入中年。
三十八年,这位师长渐渐褪去了他那份潇洒的言谈、褪去了他似乎无所不知的光芒、甚至褪去了他作为长辈、作为老师的尊严…记不得从哪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特意地、带着儿化音地叫我“春春",而是很正式地改口叫我"晓春"、"小小爸爸“…但就在我以为他不再可能成为我老师的时候,他又在悄然间以那长者特有的睿智让我、甚至我的兄弟姐妹、旧友新交崇拜和欣赏。我们一起谈古论今,说中评外…既为消磨他的退休时光,也使我们的朋友圈子越来越大、思考范越来越广…我曾不止一次地想,是什么力量让一个从不满十六岁就远离母亲、远离学校的半大孩子嬗变为今日如此之智慧老者?若干年后步入老龄的我是否有能力如今日的他一样成为年轻人的榜样,给后来者以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
看着屏幕上的小字,我的双眼好象已经迷茫。手写的速度也完全无法赶上思绪的跳跃非常。加之时不时间传入耳中的三环路上那一声声车过音响,把我从对往事的追思中不停地拉回残酷、拉回现实、拉回我永不愿去直面的那份我朋友的死亡。
三十八年了,你是不是因为厌倦了再做这群总是不成熟的孩子的师长?三十八年了,你或者是想为了让已成人的我、我的兄弟姐妹们拥有能真正独闯天下的力量?否则,你怎么能忍心丢下高龄的老母、尚幼的孙儿、因你的独走远方而伤心不已的妻子---我心爱的姨妈---,独自一人,步入我们都不知的天堂?我要以怎样的刻骨铭心才能回报自己这份因你的离去而造成的心伤?世荣先生,我的姨父!我的朋友!我的恩师!还有我那心中一直想叫但不敢叫、也没法叫出声的“兄长”!我希望以一声“兄长”把你留住,让你再晚一点、再晚一点离开,以便和我们永远地欢聚一堂。哪怕让所有人都唾骂我的无知、生气于我的狂妄。我相信,只要你能和我们在一起,那所有得益于你教诲的孩子们,都敢于、也一定会和我的选择一样。
看看时间,好象已是寅时。站起来,推开窗。在温江的方向,天空中老有一点星光。或许,那就是刚刚离我们而去的你站在我们不知的远方,带着那份我们都熟悉的微微笑意对我们逐个看望…请务必多看看我,务必多看看我,因为我想要借助你此时的这份偏爱以永远记住你的模样。因为只有这样,这个延续了三十八年友谊的故事才不会在我有生之年的不断讲述和回忆中有丝毫地变样!
——谨以此怀念我尊敬的姨父匡世荣先生!愿先生在天之灵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