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说,值得回忆的哀乐人事常是湿的。
一字一顿地敲打下这个心里默念了上百次的句子时,我突然想起了一句更为凄婉:留不住的人,血液里有风。浣水的微凉是我指尖所不能触到的,抑或中秋或端午的盛况也不是我所能想象。看着尚未完全褪去绿色的叶子大片大片地掉下,心里搐动的是傲放的金菊也难以弥补的归惘。跃动的溪水携着瘸足的泥沙俱下那一刻,于晚秋的萧瑟里忆起了你的温暖。
我想你大概总是出现在转凉的天气里。可夏日分明的黏稠中,又偏执地充满你的影子。也或许在冬天的凛冽里我们跌跌撞撞且不安分的度过,再然后就彼此地纠缠耍赖。郁达夫说他的生活要么浓要么淡。北京的冬天在他笔下俨然是一个裹着夹袄熊腰虎背的大汉。我记得你那边是有海的,只是不晓得有没有河,有没有秋汛。你看你多像个乖戾任性的坏小孩,明明渴望理解却又害怕不睬。那些你所蜷着的委屈和疼痛,多像我们一次又一次臆想的青春里必有的悲哀。我曾惶恐于你占有式的滚烫的友情,那个时候的你似乎是那么的不冷静。就像一只谁都无法驾驭的小雄狮,眼里的雾气被不安和形而上的愤怒替代。你没能听到我喊你的声音,就咆哮着跑远了。
我知道,你是害怕我先离开,只留你一个人在。
你是个喜欢棒棒糖的小女孩。你不喜欢太甜,你只是享受含着棒棒糖慢慢吮着的感觉。我记得以前假如我生气了,你就会用粗而难看的画笔涂个棒棒糖来哄我。那时候我们已经年纪不小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和你一起笑一起闹。我觉得你小时候一定梦想过做一名魔术师,唇上方是弯弯的大胡子,头上方是高高的黑帽子。你的魔法棒一定比公主的水晶球还要奇妙,变出你心中所有的想要。可是有那么一天你说糖不甜了,抓着我的手也冰凉冰凉的,没等我再给你拿一只棒棒糖去,就恸哭着走远了。
我知道,你是害怕我不要你,还带走你的记忆。
我们谁都不会忘记那片偌大的星空,那几颗稀疏的星。抬头仰望时你似乎以一种肉眼可辨的速度成长着。有人说一个人太在乎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是熟晓那个人的一切,比如癖好,再比如忌讳。还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还是个喜欢风信子的女孩子,到处招摇着自己的忧伤自己的等待。我用了好久才认识了每一种花色的风信子,并记下了那些沉淀着美丽的花语。你原本是不喜欢夜的,只是为了那颗并不好看的星辰,喜欢上了抬头仰望。
我知道,那不过是因为我说过一句:会在每个夜色姣好的夜里,抬头看最美丽的星星。
你还是很怀念夏天吧,阳光的暴晒何尝不是酣畅的盛宴?可你怎么舍得,摔碎夏天后又丢掉秋天呢?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么记挂你吗。你好像变得理智了,也不如往前忤逆了。你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让我心里恍然若失。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天,连我期盼已久的争吵也被这一莞尔所湮灭?
我总归是太自私。假若我不怯于你的炙热,不置之你的关怀,不斥责你的冲动,不看出你的无奈——你还会不会如以往,像个小孩?这场根本没起点和终点的蜕变却又遭遇到了这如许的天堑,那层护着我们的壁垒也终是轰然坍塌。我仍要重复多次那句重复了多次的话,一到秋天,人就开始变得想念。小女孩,凉凉的天气里,我是多么想你的暖暖的心。
倘若你能相信,倘若时间可以证明:你是我眼里最美的立方风景,你是我最难以忘却的初识记忆。
(原创作者:烟雨剑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