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为名而活,有人为利而活,我就是为情而活。情感就是我存活的根,如果一个人戒掉了所有的七情六欲那就等同于根枯了,得不到滋养的枝叶也会跟着凋零,慢慢死去。当然为情而活,自然就免不了为情所困,为情所苦。孩子都无法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来做父母,父母同样也面临着一样的无奈。我和妈妈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一对母女了。妈妈生了一个完全不是她喜欢类型的女儿,从小到大没给我一点儿好脸色,没给过一口好气儿。我竭尽全力地想让她喜欢我,无论付出多少她都视而不见,无论我做什么都暖不热她的心,无论多努力都成不了她喜欢的样子。我估计她完全感觉不到我带给她的任何感动,哪怕是轻微的。多年以来的种种经历就像一张有着很多层的大网,日日月月,年年岁岁大网的层数一直都在不停地累加,越来越密,越来越重,我的心被黑暗阴冷箍得紧紧的,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打开缺口,逃出去。就算偶尔撕开一道缝,它又马上自动合拢了。完全看不到希望,慢慢地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只能在无法言说的痛苦里默默流泪。
(一)
特别小的时候,我就感觉了妈妈非常不喜欢我,只偏爱哥哥。哥哥也确实有很多讨人喜欢的地方,首先是非常漂亮,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而且白白净净,文静的跟个女孩似的,最为关键的是他是妈妈最爱的男孩儿,所以从一出生就是妈妈的骄傲。然后还很聪明,从小学到大学都是班长,包揽了各种荣誉,又让父母多了一份骄傲。除了聪明漂亮之外人家还善解人意,对家人体贴入微。我好像就是为了映衬这朵红花而生的绿叶。妈妈总是一脸嫌弃地说你看你跟你爸爸一样长着小肉眼泡子,山药块子脸,还红嗤咯的。小时候学习是我的短板,是妈妈跟亲戚朋友到处宣扬的笑料。有一次去三舅舅笑着说:“听你妈妈说你这次考试又得了个贫下中农。”我当时真的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许妈妈当时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想到即使是幼小的孩子也是有自尊的,而她一向就是唯我独大,绝不容许别人触碰她半片逆鳞,还以自己脾气暴而自豪,认为这是能干的一个标志。可是她从来就没有过照顾别人尊严的想法。我小的时候特别爱说爱笑爱闹,活泼开朗。这些都是我妈妈的翻版,极具讽刺性的是这些完全不符合妈妈对女孩的期望。她就希望女孩子稳稳当当,不言不语的,还要乖巧伶俐的平时有就跟没有这个人似的。她总是数落我缺肝少肺的,傻乎乎的,这一点她确实没说错,我真的是没心没肺,从不会看人脸色,讨人欢心。记得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姑姑来看奶奶,给了我和哥哥每人一小把花生。我边走边吃,等到家的时候所剩无几,哥哥一路小跑儿赶回家把花生留给妈妈。我回家之后,妈妈问:“你的花生呢?我老实回答:“吃了。”妈妈气愤不已又失望之极得出结论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个孩子没人心,不疼人。她可能认为同样是孩子哥哥能想到并且做到而我为什么就不能呢?她可知道每个孩子的心理年龄的成长速度有很大的差别,我就属于心理年龄发育慢的那种,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比很多同龄人的心理年龄小,很幼稚的。何况当时我还是那么小的孩子还没长出人心呢,根本没想那么多,但是她可以引导孩子学会关爱家人,帮助他们心理成长,很可惜她根本没有这种意识。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做父母,总是不可能满足孩子的各种要求,而且是自己以前没遇到过的。她总认为有吃有喝,就是爱孩子了,根本不会想到一个小孩子还有什么心理需求。于是跟着感觉走,选择喜欢更讨人喜欢的,同时她从小到大被一个原生家庭的观念从里到外的渗透了那就是只有儿子就是才是根,有了儿子就有了一切,活着都有奔头儿了,而且还是这么令人骄傲的儿子,那可就是眼珠子,就是红花。本来就认为闺女能有什么用啊,而且还是这么个处处都上不了台面的差劲儿女儿。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想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退货的,其实我也是。很多年我都对妈妈开玩笑的话--我是捡来的,特别深信不疑,我天天都梦想着找到疼我爱我给我温柔呵护的亲妈。
(二)
大概5岁那年吧,一天我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妈妈和哥哥躺在炕上玩。妈妈亲昵地拍着哥哥,小小心灵里积蓄已久的羡慕嫉妒和失落一下子爆发了:“你们都喜欢我哥哥,谁也不喜欢我!”“是啊,谁稀罕你这么个脏闺妮呀!”我流着泪走了。这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走。可是我哪儿都不认识,就在村口和地头儿徘徊。小脑瓜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一定要走,而且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后来,父母开始到处找我,在别人指点下,爸爸从麦秸堆里找到了我,把我抱回家。我醒来发现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家里,不由得放声大哭,心里充满了懊恼和无奈。妈妈觉得很好玩,跟别人说这么点儿的小人儿气性还挺大,把枕头都哭湿了一大片。她不知道这件事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直到现在我还经常梦到自己又离家出走了尽管颠沛流离,吃尽苦头,但无论多难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想方设法安全地藏起来,最害怕的是被父母找到再次回到感受不到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