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都非常羡慕别人的父亲。在她们父亲的眼里,他的女儿就是他的小公主小情人。父亲都会给女儿买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可人小红鞋,满兜满兜的零食闲嘴,甚至会带她们四处游玩,然后拍照合影。而我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从懂事那一刻起,我就是家里唯一的女仆,个子还没到灶台高的时候就开始洗衣、做饭,除了包揽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外,还要负责照看两个比我小两三岁的弟弟。我几乎没有跟父亲独处过,也害怕跟他独处,家里找不到一张与他的合影。与其说父亲是严格的,不如用刻板和暴力来替代。父亲是个十分有味道的人,他脾气非常暴躁,满身都充满着烟味、酒味和火药味。
小时候,我很喜欢读书,虽然还没到上学的年龄,总跟着隔壁邻居家里的堂姐堂哥的尾巴,用小破布包代替书包,然后塞一两本公仔书在里面,高高兴兴地“上学”去。母亲干脆去找了熟人,拉了关系,把还不足上学年龄的我送到了学校念书。第一天放学一回家,我就马上拿出所有的书本,专心致志地写作业。刚做到一道计算题,绞尽脑汁都还是做不出来。这时,父亲从外面走进来,站在我旁边,左看看,右看看,见我还是没做出来,一下子就来火了,用他芭蕉般大的巴掌,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我头上。霎时,泪水不断地从我的双眼流下来,立刻模糊了双眼。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喉咙也喊不出声来,手不停地擤着鼻涕。从那一刻起,我就对数学充满了恐惧,后来偏科十分严重。
自从父亲染上赌后,家里更是人间炼狱。我们家本就不富裕,你却每天不停地往家里拿钱去消遣。后来心越来越大,越来越沉迷于牌桌,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的脾气像三月里的梅雨天气,时好时坏。如果碰上手气好的时候,赢了一两把回家,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些。厨房里会出现一幅喜气洋洋的画面,你会一边炒菜,一边吹着口哨,有时甚至会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哼着一些不知名的歌曲,好像天掉馅饼一样开心。不出一会,家里的饭桌同时添上几道好菜。十赌九输,多数情况是不尽人意的。输个清光回家,你整个人像吃了火药一样,随时随地都有爆炸的危险。我们三姐弟一看你气色不对,都赶快跑到爷爷旁边找庇护,怕一不小心,你把气泼到我们头上。母亲是个不知趣的人,她不分时候地在你身边兜兜转转、絮絮叨叨。你的火药味更浓了,跟母亲毫不客气地、针尖对麦芒地吵起来,最后甚至大打出手。我们在一旁看着,吓得哇哇大哭。
几年前,我终于摆脱了家的负累,跟舅舅一起外出,在城里读书,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光明的时光。我一直都走不出父亲所给我带来的阴影。舅舅老劝我回家看看,我死活不肯回去。经舅舅再三追问,我才告知他我不回家的原由。后来,舅舅就去劝说了一通,应该是有点奏效。
上月我很不情愿地踏上了归家的征途。到家时,正值中午时分,门没锁,父亲一人在屋里睡午觉。见我回来,他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用手搔着头。不一会,手里捉着一只大公鸡回来。很快便烧开了水,他把鸡也杀好了,身子蹲着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去拔公鸡的羽毛。我在旁边看着,觉得这几年父亲老了很多,原来头上的青丝已经变成了白发,双手也长满了老茧,动作也比以前慢了很多,没有从前麻利。母亲后来告诉我,你生了一场大病,住院了,但由于家里的钱都给你赌博给败光了,在医院里没有得到更好的治疗。母亲本来要告诉我,但你怕影响我的学习,一直瞒着。出院后,人有了变化,没去赌了,家也安静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