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日虽然冷,但中午时间的太阳还是柔和、暖洋洋的,这段时间,生活中最惬意的生活就是晒太阳了,往日里,村里的老老少少,吃过饭,自觉的全集中到场面子,老年人叼着烟袋,眯着眼,吸着旱烟,躺在场面子的玉米杆后面,晒着太阳,妇女们抱着孩子,扎堆坐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论着东家长,西家短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今日不同,少了一个晒太阳的常客,选娃伯没有来,从集中到散开,一直没有人提起他,晚上奶奶回家说了句:“你看选娃惶的,中风了”,原来今天早上,选娃伯起床的时候,摔了一跤,一个胳膊和一个腿不听使唤,躺倒了床上,下不了地了。
选娃伯是靠在村子里打零工维持生活的单身汉,从我记事起,他总是今天在这家,明天在哪家的干着零活,干活不要钱,只要一包烟,管两顿饭,吃饭要四个菜就可以了。
听奶奶讲,选娃他大原来是村里的地主,家境原来比较殷实,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把他大批斗倒了,从房子楼上把他家祖宗的牌位和家谱拿到村委会烧掉了,说是破四旧,他大气的在家病倒了一个多月,后来在家盖房的时候,在伤口上涂了煤油,得破伤风去世了。
奶奶常说:“你看选娃把好日子都过成啥了,媳妇娃都走了,一个人你看老了谁来养活”,选娃他大在世的时候,因为选娃是长子,给选娃娶了一个河南媳妇,生了三个男娃,河南媳妇漂亮,能干,把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村里人都说选娃娶的媳妇身条好,又能干。
在1990年的时候,农村流行兴办砖场,选娃伯的大儿子到砖场去干活,被土压死了,听说那一天,儿子尸体拉回来的一天,选娃伯三天不吃不喝不说话,直到儿子下葬的一天才说了一句:“我亏先人哩,咋叫我娃到砖场去干活”,往后的日子里,选娃伯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整天悠悠转转,不劳作,不挣钱,娃也不管,除了天天哼着秦腔《梁秋燕》,“菜梓花儿黄、蔡菜花儿绿……”的唱着。
选娃媳妇看选娃这样子,日子也没法过了,在一个凌晨,选娃媳妇娘家人带着选娃媳妇和带着两个娃回去了他们河南,家族里的人也没有人去找,怕选娃骂管闲事。
在以后的日子里,就成了孤家寡人,卖掉了家具,房子拆了,卖了木料,至此就成了二混子,村里人都说,你看选娃娃走了,伤心疯了。
过了几年,村里的年轻劳力都到城里打工去了,家里的农活都剩老人,孩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选娃成了村里干零活的主要劳力,要求不高,两顿饭,一包烟就行。特别是农忙的时候,选娃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他总是在挑选,谁家的饭好,我到谁家去干活。
选娃伯病的那几个月,二个小儿子回家见了父亲最后一面,至死都未见面,也是,没有养过儿子,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感情;卧床的那几天,村里人总是这家哪家的给端个饭,好心的村里大夫给他开点药,让他度过的人生最后的几个月,村里人常说:“选娃媳妇和儿子如果不走,选娃这病肯定能看好”。
如今,选娃伯的坟头草已经长了好高,经过哪里,总会想起这是一个可怜人,是农村每个村里普遍存在的几个守护神,一生从未离开过村子,从村南到村北,仅此一公里,但谁也不会再想起这是村里那个只要一包烟,管两顿饭的廉价劳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