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天,若单看叶子的颜色,青翠欲滴,以及生猛地挂在老树皮上,风吹来也不见得几片叶子肯掉在地上,你或许是要被这秋给蛊惑了。
当然,夏天的暑气是渐渐地不在了,秋天坐在湖边的板凳上,和小学课本里描绘的“秋凉“二字,倒是有几分样子接近了的。
阳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没有那么地招人厌烦,透过云层缓缓地来到数千米以下的林间;她轻轻地微抿两口清泉,趟过南方的水草、鹅卵石,在庙宇的钟声前穿上朦胧的树影婚纱,和着几声清脆的鸟音,扑倒在路人的脸上,落下几组青春的唇痕。
而若是要在清早去趟公园,折上天气比较好的时候,便会乐在其中,成为一员:台阶上的花草挨个地晃动脑袋嬉笑,似乎要说点什么;几只白鹭在低水洼的地方觅食,在远处便像纤细的竹筷子撑着童年的白色棉花糖,当然还有她们嘴里被凝望着的宿命,像是爱情里的一趟救赎;再走远点,便能瞧见桥下的荷花两腮还挂着昨晚的露珠,柔光微微一照,水岸上的影子解开了腰带,荡着泛起的涟漪消散而去。
而季节转秋,总避免不了要下几场雨,像唤醒一座城市,风声、雨声的远道而来,多少解释总需要点时间。
秋雨是断断续续的,这个久居世间的雨神,总是把下雨这件小事分几个章节讲完,比如一天到晚总在折腾,一会抑扬顿挫地讲课,一会撒下讲义便不见踪影了。秋雨,这个怪老头怕是糟脾气也是耳背的缘故,有人在下雨的天气里躺在沙发上午休,嘭得一道光便把人从梦乡吓得踉跄跑了,然而雨总下不久:总是认真地开始,草率地结束。
然而秋雨并不总是不好的,比如水乃万物之源,雨便从这里补充了自己的角色,草本植物欢呼雀跃,准备过冬的动物蛰伏其间,等待雨后的故事,殷实自己建立起来的粮仓。
一旦雨下起来,墙角上的惆怅印迹滴答滴答地被打印出来,而江南的文人看到这一切,又是得兴叹一天了。
他们恨雨下到人间的惆怅,而又诱惑雨来到他们的伏案上,成为几只被饲养的小鸟,听他们的三重奏,或悲或凉,或假或真;水墨画里摇曳着半山秋色,半山料他们也走不出去,便只好在这浮现的雨声里,听到自己孱弱的哭泣,被写成一个无畏的战士,似乎要从文字的牢笼里走出来,又要丢给其他人生冷的镣铐;我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才属于真正的胜利,只觉得他们和我一样孤独,总在迎合逃亡。
秋天不回来了,是因为生命里倔强的颜色还没褪去,我不必在意何时何地地失去本体的牵挂。而秋天又回来了,那大概是后面枯燥无味的冬天,需要跨越秋天才算上完成了某种仪式感。
我爱这片不像样的秋,像曾经青春里有过的无知年少,舒展一张秋的叶子,年轻的脉络清晰可见,这足以证明我为自己的疯狂而自由地存活到今。
而我,也为人生秋天里的困惑,静悄悄地坐在室内。亮着一盏蜡黄的灯,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听小院里的雨声滴答作响,端正几分降落到人间的秋意,交出人生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