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漂的第九年。
九年间,被人问及过很多问题,其中被问得最为频繁的:“你为什么还待在北京?你背井离乡留在北京又是为了什么?”
每次碰到类似的问题,我都百口莫辩,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的理解是,这是一个犹如女生问男生“你到底爱不爱我?”般的“灵魂拷问”,里面有着巨大的阴谋和陷阱,无论你是表情严肃还是笑容可掬,都会被斥为“态度有问题”,轻则“生性刻板”,重则“为人轻佻”,等等。而如果你的回答是“不爱”或者干脆选择沉默,那就相当于自掘坟墓,坐等暴风雨来临的同时,做好为自己收尸的准备吧!
后来被问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淡然了,适应了,麻木了。我的应对方式是:以笑对之。
因为现在,我把这种“质疑”和“诘问”视为一种关怀。
其实完全可以这么理解:“哇,九年过去了,你居然还在北京诶,真是厉害,厉害!”
抑或这么理解:“范同学,上次为你送行的时候,我还没对象,你看,如今我家老大上个月又获得了二年级的三好学生,老二今年也上幼儿园大班了。你都已在北京坚持了九年,好崇拜你哦!”
很多问题,看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结果和答案便不同。你以零度的视角去看,看到的是拒绝,以平角的视角去看,看到的是漠视,或许以周角的视角去看,看到的又是释然。
零度和周角虽然完全重合,表象意义上看别无二致,但区别在于,看问题的角度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前者“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后者“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王国维《人间词话》中人生第一境界和第三境界的区别,差之天壤。
(2)
最近东方甄选很火。引发了人们一系列关于新媒体和直播带货的思考:较之于以往直播带货“给大家更多的印象是各种主播与商家对骂,各种演戏,各种套路,各种舞姿,各种讨价还价,和一二三上架开抢!”,随着东方甄选的大火,“你都不知道这是一个卖货的直播间,还以为是一个英文课堂,充满了诗词歌赋,一个文化交流中心,不知道为什么看,但就是不想走”。
争议最大的点围绕着知识、阅读、书籍和文化。
争议最大的人物自然是“方老师”董宇辉。
董宇辉很厉害,一晚上能把迟子建17年前的旧作《额尔古纳河右岸》卖到五万册。在当下国内几乎没有任何知识产权保护措施、快餐短视频行业泛滥成灾颠覆传统、人人求“快”求“爽”的大环境下,五万册是什么概念?如果一个作家的书从出版开始,到绝版结束,整个过程能卖五万册,几乎可以算是畅销书作家了。
这两年又重拾了很多经典之作。司汤达的《红与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狄更斯的《双城记》,雨果的《悲惨世界》,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陈忠实的《白鹿原》,钱钟书的《围城》……每天睡前读上一点点,两年来读书破十几卷。情到深处,也会跟着痴迷于于连的幻想,同情拉斯柯尔尼科夫的遭遇,佩服何塞·阿尔卡蒂奥的创造性,仰望孙少安与孙少平两兄弟的坚韧。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对一本书的可读性有一套自己的评判和排序标准:文笔>观点>知识>思想,文笔大于等于一切。当时读书,就好比今日刷短视频,追求的是视觉冲击,文笔好,观点新颖独特,就会拿起来大翻特翻,视若珍宝;而如果文笔差,观点也不够犀利,即使思想再悲天悯人,再具有普世价值,也会“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
年轻,追求的是刺激与张狂,猎奇与个性。那个时候,崇拜李敖,韩寒,陈丹青,宿舍的书架上摆放的是梁文道、慕容雪村、袁腾飞等人的作品。总之,都是一些具有批判色彩的书,小说则很少涉猎。
这两年恰恰相反。陆陆续续开始读一些小说,对一本书的价值以及可读性的评判标准也发发生了很大变化。除了文笔,自己也开始关注一本书背后所蕴含的哲思,博爱,宽恕,悲悯,仁慈,至善,自由,平等,民主。大道至简。文笔就好似一个人的容貌,人会老,书也会过时,但是有些书所折射出来的“普世价值”,将永远普照大地与人心。
周鸿祎在他的自传《颠覆者》的序言里说过一句话:人生就是不断颠覆的过程。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人的命运好比一只蚕,如果不蜕壳而出,永远看不到壳外的风景。经历痛苦的同时,也将意味着奇迹会发生。舍弃旧的,才会迎来更好的。前者是后者的前提,不能本末倒置。
似乎,我是真的老了。
(3)
昨天请伟杰在东亚上北的北门吃饭,跟他提及我要离职的想法。
第一次深刻有要离职的想法,是在四年前,当时自以为遭遇了职场上的诸多不公,心情愤懑,欲以出走来抗议。后来在小橙的劝说下,我坚持了下来,这一“坚持”,四年多过去了。四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我跟小橙结婚,我把户口重迁至天津,小言晞出生,小橙工作变动,我工作晋升,全款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辆车,我们不断规划以后要去哪座城市生活……生活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原点。
伟杰建议我“骑驴找马”,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在当下这个疫情反复无常,各大企业都在不断裁员的大环境下,他的“建议”,无疑是上上策,也是朋友间的肺腑之言。而下定要走的决心,有两个节点,一个是四月份时候,跟一个业主朋友聊天,说起当年他辞职创业的时候,很多人都颇为不解且持反对态度,他力排众议,坚定信念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两年多的时间,他在经济层面赚了大几百万,今年打算把自己名下的两居室卖了置换一套小一千万的四居室,而这些“突破”和“飞跃”,是他离职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大几百万”也是他离职前五到十年都赚不了的财富。
人若改变,需要契机和决心,不过这种“契机”和“决心”的诞生,需要魄力、胆识和打击的共同作用。因为人绝大多是温水青蛙,水温不发生变化,很难主动跳出水面,寻求新的机遇。
第二个节点是在今年春节过后,我从百度网盘里翻看自己以前写的一些散文、小说、诗歌和日记,虽然文笔稚嫩,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也有些偏激和片面,但是文字里所流露出来的真诚和天真,看着看着我竟然被自己感动了。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搁到现在,我肯定是写不出来这么"酣畅淋漓"“至纯至真”的文字了。三十多岁的准油腻大叔,永远写不出来二十多岁的叛逆与张狂、恣意与洒脱,也失却了十几二十多岁“小鲜肉”懵懵懂懂的情愫与真诚。
看着这些文字,忽然想起当时自己的文学梦——文学梦其实一直都有,只是一直深藏在心底。这么多年,它犹如一根隐形的针,扎在自己心脏最敏感的部位。今年是自己来北京的第九年,我在想,我总要为自己明年的“北漂十年”送一份贺礼,有一个交代吧?思来想去,我想为自己写一部长篇小说。我还想为自己写一部关于“北漂十年”的自传,讲述这十年来自己在北京的各种际遇,吃过的苦,收获的甜,看到的人,听过的事。名字就叫“北漂十年”。
我还想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哈哈哈哈哈。
梦有很多。面对这些梦,我也在想,我这一大把岁数还在做梦,是不是一切都太迟了?是不是不切实际?是不是痴人说梦?是不是……总之各种自我怀疑。但好在我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我很佩服曾国藩“屡败屡战”的韧劲。带着满腔热血,豁出去了。
在这一系列“梦”的驱使下,更加坚定了我离职的决心。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只要有梦,一切都不晚。刘慈欣34岁才发表自己的处女座《鲸歌》和《微观尽头》,莫言31岁才发表《红高粱》,路遥42岁才写出名噪一时的《平凡的世界》。
梦不怕晚,就怕没有。
加油,奥利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