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叔今年今满六十周岁,刚刚到了退休的年龄。半年前办理了退休手续。
刚离开工作的单位,心里难免会有些恋恋不舍,厂里平日里司空见惯的东西都有了感情。
一脚踏上生他养他的黄土地,一种久已熟悉了的气息扑面而来。地里的玉米有一人高了,正在拉着红艳艳的胡须,在风的吹动下唰啦啦地响着。
他已经有好多年不曾听到这种熟悉的声音。
"听说,你退休了。几时回来的?"村西头他二婶关切地问道。
"刚办理了退休手续。"王大伯双背着手,一边看地里的庄稼,一边回答着。
"退休了好。没事了,孙子一引,哪儿人多去哪儿,尽享天伦之乐。到月底工资自动打到帐上。月月只盼发工资那几天。"二婶显出无比羡慕的心情。
突然,他二婶正色问"这几天,你见没见他柳姨?"
"都这些年过去了,黑发变成了白发。儿子孙子都大了,一大伙伙,提她做什么?"大叔显得无关紧要,惨然笑了笑。但他又想知道柳姨的近况。
"前几年柳姨的老伴心肌梗死,来不及抢救,就走了。按说儿女们也都孝份,按时按节,大包小包的孝份拿来了。可他们有他们的事,哪能时时守在老人跟前?寂寞时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从此,柳姨像个没魂人一般,从不到人多的地方去,不知一个人嘴里独自念叨着什么。"
大叔说:"咳,她一个人也不容易。"
"以后,多和柳姨说说话。"
"我怕,会有人说闲话的。"
"老人还不谈恋爱了,怕什么?光明正大,身正不怕影子歪。说不定,儿女还支持你们呢。"
大叔不言不语了。陷入沉思之中。大叔在准确地得到柳姨即将结婚的消息后,万念俱毁。甚止连死的念头都有了。
不久,大叔在媒人的撮和下,和大妈见了个面,然后两个人就了证,匆匆地生活在了一起。
从此,两个人各有自己的家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们都在向各个的家庭负责。由此看来,这一世,他们是有缘无份。各自经营好自己的家庭,把那份难以割舍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后来,他们都遭受了各自的变故。大叔一来,事务在身,无暇顾及想到其它。另一方面,也不想打扰对方。
柳姨自从老伙走后,她经常一个长胡思乱想。有时她不由得想到,如果当初她嫁给了他,他会是一种怎样的结果?她有时又对自己很愤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命运已经定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可是,思想这东西太奇怪了,挡又挡不住,拦也没法拦。
柳姨是大叔年青时的心人上。全村这么多男人她连拿正眼也没瞧过,独独对大叔心里有意思。她看他的眼神与看别人不一样,她偷偷看上一眼,又慌忙将眼光移向别处。
大叔那时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她的一举一动,尽管做得很隐密,但逃不过大叔锐利的目光。大叔也对她有情。他们两个长长偷着会面,两个人心里都装着对方。他们一想,总是这样,也不是个法子,日子久了总会败露的。干脆,挑开窗子说亮话,大叔就是暂时穷点,以后,会有办法过上好日子。她是独生女儿,往后,爹妈还指望她养老送终的。她想,他们的事,她爹妈不会反对的。
她的父母听后,却坚决反对。"跟他能有什么出息,将来,连你也养活不过。还指望你日后照顾我们?"
父母知道了这事,一整天都没过门,在家看守着我。我一直没机会告诉她这件事。
第二天,父母叽咕了一阵,没听见他们到底说了啥话。只是父亲临出门,狠狠地挖了我一眼。向母亲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你给我好好看着她。
父亲出去整整一天,母亲一天都没出过大门,专门监视着我。
直到天擦黑,父亲回来了。我听到他关大门的声音。
这一次,似乎事办得很急,两天后,她就嫁给邻近村一个青年人。接着,就是见面,封礼,紧接着就举行了婚礼。她被媒人牵着,很快完成了结婚的各种呈序。
现在,他退休在家,前一阵子,还有孙子在跟前承欢,倒也让他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现在,孩子在外边去上学,丢下他一个人怪孤单的。
两个儿子对他也很好,他们知道他为他们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他的退休费他们想也没想。哪儿有热闹就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考虑为我们节省。幸喜的是大叔的身子骨还硬朗着。没事时就出进打打麻将,摸摸花花牌,丢方什么的。恨只恨,儿女没有闲时间陪老人。
有时,大叔一个出去转转,到老年活动中心去,
在老年活动中心,他看到了四十年没见过的柳姨。刚开始,柳姨乎其不想见他,总是借故走开。柳姨一走,他心里像丢了魂一般,失落落的。
可能,也是柳姨既怕见到她,错过了又想见到他。就处在这种矛盾心情中。
现在,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白发老人,也成了孤家寡人。儿女尽管没时间照顾他们,但也并不反对他们在一起。有时,甚止撮合他们在一起。只要他们高兴就行。
他们从原来的偷偷摸摸,到如今的光明正大,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他们叹命运真会捉弄人,把一对有情人,活活折散了四十年。
他们一有空,就来到老年活动中心,在柳荫下,在连椅上坐下,促膝聊天。
后来,儿女都发现了这个秘密,都主张两个昔日的情人,应该生活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大叔的退休金,养两个老人,应该是没问题。两个人生病了,各自接回家,由各自的儿女分別承担所有费用。
不久,由于儿女们都很通达,两个昔日的有情人,终于圆了一生的梦想。两个老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