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谷鸟儿的声声欢叫中,春姑娘恋恋不舍的与夏天握手告别,时令进入了农历四月天。这时节,家乡的小麦已是齐腰高,一畦挨着一畦,一块连着一块,绿色涌动,把与之相连接的河流、山岭、村庄全都染成了绿色。
这正是小麦拔节抽穗的时节,乡亲们最爱到自己的麦田里,把刚抽出的麦穗拢在手里左瞧瞧,右看看,就像抱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婴儿,爱不释手。这青青的麦穗不仅是他们汗水的结晶,也是他们丰收的期望。
母亲带我走进这四月的麦田里,齐刷刷的麦丛淹没了我的身子,只露着个头,就像在大海里游泳。母亲抚摸着青青的软软的麦芒对我说,多像你的头发啊。她还用双手轻轻地捧起嫩嫩麦穗,低头闻了又闻,然后叫我闻,说是能闻到馒头的香味。
我把鼻子凑到麦穗上,一股青涩的麦香直透心底。母亲在麦田里,更多的是把开着小黄花的麦蒿,一棵一棵的拔掉,防止麦蒿和小麦争肥料。母亲叫我和她一起拔麦蒿,并许诺收了麦子后,给我蒸一锅馒头吃。那时,一年吃不上几顿面食。一锅馒头,多诱人啊。
父亲带我走就四月的麦田,是去给小麦浇拔节抽穗灌浆水。我们那儿浇地,原先用的是西边相距八里远的高崖水库水,自流灌溉。这水库里的小鱼儿,有时会随水游出来。二叔浇麦子回来,带回一串银色的小鱼馋我。我便闹父亲,要跟他一起去浇麦子捉鱼。
轮到我家用水已是晚上,父亲领着我来到麦田时,二大爷浇完他家的,已把水改到了俺家的一畦麦田里。父亲拿着锨,顺水查看和封堵着跑水的畦埂。我拿着早准备好的一个纱网,在水渠里捞鱼。
这时,半轮明月挂在天上,眼前的麦田朦胧而迷离,再远处便天地相接,混沌一片,星星就像在麦田里眨着眼睛。身旁的渠道里,星光闪烁,随水流淌,像天上的银河流泄进麦田里。水淌到哪里,那里就传来了小麦咕咕的喝水声,就像那口渴了的小孩在喝水。
浇过水的小麦,尽情地舒展着身子,拔节抽穗,不时发出轻微欢快地咔吧声。
我在水渠里捞来捞去,一无所获,便披上父亲带来的黄大衣,躺在渠道边上,数星星,看月亮,望那黑压压的怎么也看不透的麦田,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只见地里的小麦,变成了无数个活力四射的精灵,它们青色的面容,青色的头发,青色的衣裳,拥挤着,嬉闹着,并散发出阵阵麦香。
这麦香不断地钻入我的鼻孔,冲击着我的味蕾,眼前就出现了母亲刚刚蒸好的白面馒头,我拿起一个,贪婪地吃了起来,真是香甜啊。
“快起来,有鱼了”,父亲的喊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一骨碌爬起来,快速的来到了父亲的位置,只见父亲用手电筒照着的麦畦里,一条鱼在刚淌到的水中扑棱。父亲把它捉住,是一条巴掌大小,银光闪闪的鲫鱼。
这意外的收获,足足让我高兴和炫耀了一阵子,也迷上了这四月的麦田。
时间在流淌,家乡四月的麦田,年年青葱不老,而且更加的厚实和壮阔,把活力和希望源源不断地奉献给乡亲们。而到外地工作的我,年年都会在小麦拔节抽穗的四月天,回到家乡,走进麦田,感受青春的活力,寻找那曾经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