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 第一章 分手
文/景木兮
“明雅，我怎么都不敢相信你会跟别人同居！他是做什么的？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现在就跟我讲清楚！如果人品好条件还可以你们就赶紧结婚，如果两样有一样不行你就赶紧搬出去自己找地方住！你妈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子盛，听说你现在有个女朋友？是闹着玩的还是认真的？李叔家的二女儿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人家比你小一岁，样貌学历都不错，你们正合适，你不考虑下？爸爸跟李叔可是老交情了。”
也许爱情的余温还是有的，但当明雅收拾自己的衣物准备离开的时候，子盛只是安静地坐在客厅那张咖色的单人沙发里，默不作声。
明雅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得仔细，然后又一件件规整地放入行李箱。她的动作并不快，不是那种情侣闹崩急着要走的样子，但她也绝不是为等待挽留而故意为之。因为子盛不会挽留，她也不会被挽留。
两年光阴，虽不那么快，也毕竟过得不那么慢。她的动作，缓缓，也算是对一段关系结束的最后尊重。
许多衣服鞋子还是装不下的，那就不要了吧。有几本书虽然很厚也还是要带上的，那里面有明雅做过的笔记。首饰盒里的首饰也不要了吧，都是子盛买的，明雅也不想带在身边去徒留些什么纪念。
该带的东西基本都装进了箱子，满满的两只箱子。明雅直起身环顾了一下卧室，她喜欢的欧式白床和柚木书桌椅，她买的淡黄色飘窗帘，以及子盛喜欢的深灰色衣柜、一米高的湖蓝色瓷瓶，都安静地待在原处，如今看起来，缤纷得煞眼。
明雅左右手分别拖着那两个大行李箱准备去客厅，却卡在卧室出口，调换了好几个动作也没能拉出去，最后不得不一个一个往外拉。她在拉出第一个箱子的时候，瞟见子盛似乎想要从沙发里站起身来，但她没有刻意去看就转身去拉第二个箱子。
子盛本是想帮忙的，但他又觉得明雅可能已经不需要了，所以他最终没有起身而依旧坐在原处。
待两个行李箱被整齐地摆在出租屋门口，明雅检查客厅是否还有什么遗留。所有家具基本都是他们一年多前搬进来的时候，原就有的。除了一张茶桌和两个单人沙发。
两个单人沙发，一个鹅黄色，一个咖色，子盛正坐着的那把咖色。它们是明雅和子盛刚搬进去后没多久，专门去家具城买的。明雅执意要买两种不同的颜色，子盛问明雅：“一屋子五颜六色不好看吧？”明雅道：“咖色符合你的气质，我嘛喜欢这鹅黄的暖色调和时尚，五颜六色才有朝气。”后来子盛由着明雅的欢喜，不仅买了那同款不同色的沙发，而且把卧室的家具也全换成了明雅口中“生机勃勃”的样子。
但当时的他们都没想到，那两把单人沙发会让他们渐行渐远。
明雅的目光落在咖色沙发的背墙上，那上面挂的都是她的单人照，就像鹅黄沙发的背墙上挂的都是子盛的单人照一样，这是他们爱得正浓时精选的彼此的照片，然后各自挂到自己喜欢的沙发上侧。两把单人沙发中间的长沙发背墙上则挂着许多张他们的合影。沙发这样的大型家具肯定是不要的，子盛的照片和合影，明雅也是一张都不会要的。所以她的眼睛开始在咖色沙发的背墙上逡巡。
校园的绿色长廊上她转身看镜头笑；图书馆书桌上看书的侧影；自习室呼呼大睡的丑照；海边赤脚踏浪；咖啡馆吃爆米花；第一天上班的自拍；古桥上故作怅惘的落寞面容；鹅黄沙发上单脚站立试图做出天鹅舞动作的瞬间……嗯，就它了。
明雅径直走到咖色沙发旁伸手去摘天鹅舞照片的相框，却不小心打了个趔趄没有够到。子盛慌忙起身问：“你是想要照片吗？我帮你取吧？”
“好，天鹅舞那张。”
子盛取下来递给明雅，他递出照片的动作也是缓缓的，明雅不知道他是否也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做最后的告别。
“其他的呢？还要吗？”子盛的声音不大，是明雅最喜欢的那种柔和。
“其他的就不拿了，装不下了。你有空就把它们都扔了吧。”
“嗯。”除了嗯，子盛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索性也就不说了。
明雅把天鹅舞的相框去掉，把照片装进随身的挎包。微侧过头道：“我走了。”
“我送你到楼下吧。”子盛平静柔和的声音，明雅听不出是伤感还是期待。
明雅去拉箱子，子盛慌忙抢过去，一手拉一只向前走，明雅跟在后面。电梯开了，两个人走进电梯。电梯内，安静。电梯又开了，子盛像往常一样等明雅先出，明雅出去，子盛拉着两个箱子跟上。他们向小区大门口走去，一路安静，一路都走得很慢。
夕阳拉着长长的影子，秋风旋起几片青黄的叶。子盛忽然有些难过，鼻翼微动了几下，他慌忙把头抬起来克制自己，头顶的天空是他喜欢的蓝，蓝得深邃且开阔。他是有些感性的人，所以连自己也不清楚那突如其来的难过是因不忍离别还是景物作怪。
走在明雅身后，子盛的动作明雅看不见。子盛也不知道明雅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本以为她会哭，再不济也是会说些告别的话的吧，但明雅仿佛什么都没打算说。
子盛想，离开的人都是奔着新世界去了，那里有新的生活和期待，而留下的人却要面对一幕幕由相同场景映射的过往，所以留下的人总是比离开的人伤情，直到留下的人也走进新的世界遇见新的人。
小区大门口，出租车已经到了。明雅给司机打了个招呼去开后备箱，子盛紧跟着把箱子往后备箱里放，箱子太大后备箱不能把两个都装下，所以子盛又开了车后门把另一只放到后座上。车的另一边，明雅弯身进去与箱子并排坐在一起。
从收拾东西起一直到刚刚坐进出租车里，明雅和子盛的眼神就一直没有交集。也或者是从许久以前就开始了吧，明雅也记不清了，总之他们说话的时候各自都看着别处，或者故意在忙着做些什么，反正他们不会让自己的目光对上对方的眼睛。
但现在，子盛已经跑到了明雅的车窗旁，弯曲着身子朝车窗里看，他看着明雅那辨不出悲喜但依旧好看的眼睛，问：“你准备去哪里？”
“去朋友家。”
“嗯。”
“可以走了吧姑娘？”司机洪亮的声音划破沉静的空气，明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可以。”
车子启动。明雅听见子盛的声音：“到了发信息报个平安。”
明雅嗯了一声，但声音涨在嗓子里没有发出来，于是她微微点了点头，但也并不知道子盛有没有看见，因为一瞬间车就已经离开子盛好多米远。
“到了发信息报个平安”这句话，之前子盛对明雅说过无数次。但这次，明雅知道她不会再给他报什么平安了。
车窗外，夕阳余晖透过移动的树影投到明雅脸上，像湖水晃动着明艳的水波，时不时晃得明雅睁不开眼睛。于是明雅闭上眼，但她却没想到泪水会突然间就疯狂往外流。她知道在她的心底深处对子盛是有那么些留恋的，但也不至于会留恋到背着他偷偷以泪洗面的程度。她的泪水，只为一段人生必经的时光。
子盛已经回到小区，他坐在小区的花廊下靠着朱红的石柱眼神空洞地发呆。两年前，得到明雅联系方式的那天不也是在这样的廊子下么？那天明雅一身墨绿的裙，坐在校园的湖边长廊下看书。墨绿色，《诗经》，这两样都是子盛潜意识就喜欢的。“叮咚”，子盛回忆的序幕还没真正拉开，就被手机接收信息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子盛下意识以为信息是明雅发来的，慌忙去查看，可又发现不是，一时间些许失落，他又把头扬起去看天，天空已是垂暮的灰色，夕阳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楼宇高耸，万家灯火。
子盛重又拿起手机去看信息：子盛，回来吃饭。妈妈很喜欢明雅，你不要受你爸干扰，感情的事还是要自己做主的。
看着妈妈发来的信息，子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哪是受爸爸干扰，和明雅分手分明是他自己的选择，只不过明雅先他开了口而已……
（未完待续…）
作者 | 景木兮，自媒体人，多平台加V认证优质作者，著有散文、书评、小说等6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