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脑子一抽做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等反应过来已经无法回头,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反复回忆,尴尬又尴尬。我有很多。
比如有次和相亲对象见面,路过一家奶茶店,他问我要哪一款,我随便说了一个没喝过的,他说他跟我一样,我张嘴就来了句:“你要个不一样的呗……”后面是“这样咱们就可以换着尝尝了”,虽然我及时刹住了车没说出口,但他吃惊的表情显然是已经明白了。奶茶到手后我俩捧着不一样的奶茶各自尴尬,走出奶茶店好远了,他鼓起勇气问“你要不要……”,我赶紧摇头说“不要不要”,一场本来还不错的相亲被我搞得尴尬无比,每每想起都得使劲把尴尬的感觉往脑子外赶。
再比如那天晚上我大剌剌地去摸毛毛的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男孩子的头不能随便摸的,尤其是毛毛这样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年轻潮男,而且我俩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互相摸头的地步。毛毛是摸过我的头没错,但男孩子摸女孩子的头可以是鼓励可以是安慰也可以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女孩子摸男孩子的头就有点过分暧昧了——男女之间这样微妙的不平等多得数不清,真是让人头大啊。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毛毛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大骨头抬头看向我,我赶紧收手坐下,假装镇定地去锅里捞吃的,嘴里还嘀咕着:“看着这肉也不少,也不知道咱俩能吃完不能,要是吃饱了就不用下面了,是吧?”
说到最后我已经镇定下来了,于是坦然地望向毛毛,给了他一个征求意见的眼神。
“你也太低估我的饭量了。”毛毛笑着说完这句话就低头继续啃骨头,我暗自松了一口气。OK,这件事暂时已经过去了,可以不用再想了,把尴尬留给余生慢慢品吧。
干饭的过程非常自然而又愉悦,我和毛毛一边吃一边聊些有的没的,他帮我掰骨头,我给他递纸巾,氛围好得像一对相识多年且经常见面的老朋友约饭,没有丝毫不适感。等到两个人勉勉强强啃完所有的骨头相互调侃了一下对方的饭量之后,一切又回到了毛毛刚进来时候的样子。毛毛忙前忙后收拾残局,我站在一边恍恍惚惚不知所措。刚才以为尴尬已经消失了而欢欢喜喜啃骨头的我显然没有意识到,像这样孤单寡女共处一室还没有什么特定事情可以聊的夜晚,必然还会有新的尴尬产生。
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一会儿他不说走怎么办,毕竟几个月前他还用言语试探过我是不是easy girl呢,说不定他今晚来这里也是对我的一种试探呢,那样的话我给他开门就相当于留宿了不是吗?我努力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努力不让自己再次陷入到纠结、后悔、懊恼的怨妇状态中去。他只是被我退换了道歉红包赶过来弥补一下而已,如果是目的不纯,直接带酒过来制造氛围岂不是更容易成功?
“小宅——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毛毛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这才听到毛毛的手机在桌子上一边震动一边响铃,赶紧拿起来给毛毛送去。毛毛举着两只沾满了洗洁精泡沫的手,让我帮他接听并按免提。
“毛,课录好发你QQ了啊。”对面说。
“谢了啊哥们,明天请你吃饭。”毛毛俯下身子,我赶紧把手机往上举了举。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准备好巨款吧你!“年轻而有活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和我身边柔声细语、互谦互让的朋友们截然不同,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我和毛毛之间的距离,这已经不是年龄上差6岁这么简单了。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一定适应不了他的朋友圈,他也一定融入不了我的朋友圈,两个人活成一个孤岛吗?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爱情。仿佛就在一瞬间,这些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冲散了我刚才混乱无比的思绪,让我的眼前一片清明。我所有的犹豫、纠结、担心、恐惧,皆因对面前的这个人有期待,对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有想法,如今杂念尽消,那种26岁大姐姐拿捏20岁小弟弟的自信就又回来了。
跟着自信一起回来的是我的脑子。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刚进门时候说的话,他说“课让我哥们帮我录着,我晚上回去再学”,他本来也就没有留宿的意思,我刚才是在瞎想什么?
他们又互损了几句,对方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准备进屋,毛毛叫住了我:“手机不用拿进去了,你直接放我兜里,一会儿我就不进去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既然没有那个想法,毛毛肯定也不想让我产生误会,道歉餐吃完就没有必要再进屋闲坐了。如果不是年龄差,毛毛可真是一个对我胃口的优质男性啊,知分寸,懂人心,会哄人,又能拿得出手。
我一边小心翼翼把毛毛的手机往他衣兜里装,一边悄悄瞄了瞄毛毛的肚子,冬天的衣服很厚实,什么也看不到——就算是夏天应该也看不到吧,除非撩开衣服。可惜了,我悄悄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嘞?没吃饱?”
“啊,你听到了?”
“咱俩离这么近。”
“不是没吃饱啦。”
“那是什么?”
“是……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腹肌吗?”既然想明白了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就要挑明了,即使他从来没有说过想跟我在一起之类的话,我也不能装作怎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他搞暧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没见过真的腹肌,想看一眼,好朋友嘛,给点福利啦!”
“那你等我洗完。”沉默了几秒后,毛毛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说了声“好嘞”,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显出雀跃。最萌身高差原来还有这好处,只要不想,就可以不用看对方的表情,不用费劲躲避对方的眼神。可是,明明是我说的“好朋友”,明明是我马上就要看到梦寐以求的腹肌了,为什么我还要这么难过,还要强颜欢笑。直到毛毛洗完碗筷擦干手开始解外套扣子,我抬头看着毛毛的眼睛,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幼稚。怎么可能成为好朋友呢,像我们这样不合常理的偶然关系,如果不能发展成为浪漫的爱情,还有保持联系的必要吗?毛毛也明白吧,不然他看向我的眼神怎么会那么无奈而又那么悲伤。铺天盖地的忧伤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接触不良的厨房灯忽闪了几下徒然暗了几分,我任由眼泪肆意流淌,落在地上,啪嗒——啪嗒——
毛毛的手没有停,扣子一个个被解开,就像我们的关系一点点走向尽头。我伸出手打断了毛毛的动作,冲他摇了摇头。
“你不是要看腹肌吗?我里面衣服厚,要解了外套才能撩起来。”毛毛说话有点慢,字词句之间的间隔比普通人要多几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这样说话显得格外真诚,此刻也是。他越是真诚我就越难受,眼泪流得我都要看不清他的脸了,头好痛啊。不行了,耳朵里响起嗡嗡嗡的声音,那是在提醒我马上就要到崩溃的边缘了,我拉着毛毛快步走到门口,把衣衫不整的他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