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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生:复归于普通人的王者

王一生:复归于普通人的王者



当代著名作家阿城于1984年开始创作。其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棋王》、《树王》、《孩子王》和《会餐》、《树桩》、《周转》、《卧铺》、《傻子》、《迷路》等短篇小说。阿城的处女作就是被誉为“寻根文学”扛鼎之作的中篇小说《棋王》。

《棋王》的主要魅力来自于主人公王一生。这是一个在历史旋涡中具有独立生活方式和生命力的人物形象,他的整个人格中投射着久远的、富有无限生机的文化精神,他虽以一己的单薄存在,却显现出了无可比拟的顽强精神和文化魅力。

王一生天性柔弱,在WHDGM这样的浩劫中,像他这种小人物好比狂风中的沙粒,要在不能自主的命运中获得意义和价值,唯一的力量只能来自于内心,寻求自身精神的平衡和充实。

小说从知青离城的送别写起,首先就以“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之句来映衬王一生独坐一旁的内心宁静,而后通过写他对于“吃”的高度重视,暗示了对生命价值的尊重,在他那种处世不惊、怡然自得的性格刻画中,已经悄悄拉开了这个人物与时代规范下的知青形象的距离,成为知青文学中的一个独特的艺术典型。

整个小说中,反复突出和反复描写的是两种意象:饥饿和象棋。吃是人生和社会的基本需要。小说把吃的匮乏——饥饿,写成是王一生人生经历两大阶段和他所在社会的两大领域(城市和乡村)的普遍状况。“吃饭”是中国社会几千年来的根本问题。小说在以饥饿意象来塑造王一生的形象时,无意中却呈现出寻根文学的一个基本内涵:传统与现代的一致性,超稳定的前现代中国。

对于小说来说,主要不在于对饥饿进行社会、经济、政治的否定(这是伤痕、反思、改革文学的主题),而是从饥饿中引出不同当下社会、经济、政治的人格与文化超越。这就是象棋和蕴含在象棋中的文化。“何以解忧,唯有象棋”,是王一生把别人无心说的话变成了自己的名言。象棋是王一生战胜心理饥饿和生活匮乏的法宝,是他的生存意义,也是他的生命本身。

王一生记忆好(奇);有深情(呆);无多少知识,对古代正统文化不知道,对西方文化不知道(无知);无现实利害计较,处于饥饿却并不以饥饿为意,爱下棋被坏人利用而不知(无欲),完全靠个性、情致、智慧爱上了象棋。在性情个性上对当下现实“绝圣去智”式的超越,这是他成棋王、得棋魂的基础。母亲求他不要下棋,要好好念书。王一生棋下好了,连老师也让他去少年宫象棋组,母亲却说:“不去什么象棋组,要学就学有用的本事……”可母亲是非常爱他的,去世前,没有钱买棋,捡别人的牙刷把给儿子做了一幅棋子。上学念书(现代教育)和养家糊口本领(世俗生活),二者都是为适应当下社会和当下生活的,二者与象棋的对立,是现实生存与文化精神的对立,文化精神一直被现实生存所压抑,而王一生超越了现实生存,走向了象棋的精神境界。

王一生和捡破烂老头的故事是非常重要的环节。老头是一流的象棋高手,他懂的不仅是棋艺,更是棋道、棋文化、棋精神。王一生能由下棋人变为高手,变为得棋道之人,全在于这老头。老头是棋文化的承传者。这类人在古代是田园山水中高雅的隐士,在现代却变成了以捡破烂维持生存的“浪人”。他传给王一生的棋谱,也只是手抄本,已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书中边边角角上,补了又补。捡破烂的老人和补了又补的古书,象征了现代文化对传统精神的压抑。

在捡破烂老头的情节中,如果阿城是以古棋谱与现实比赛的棋谱相比较,褒前贬后,那么小说的最后高潮更集中地体现了这一对立。包含深厚文化底蕴的棋的精神在现代已蜕变为一种追求名誉的纯技术方式。王一生不在乎能否参加正式比赛,也不在乎冠军的名声,而只是棋艺和棋道本身。于是他以下盲棋的方式大战九位看着棋盘下棋的高手。本来对于他下棋过程和取胜的描绘已经使他的形象很鲜明生动了,作者还是忍不住通过两个人物的口吻,来进一步挖掘出王一生这一形象的内涵。一是作为王一生朋友的“我”,一是冠军老头。“我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古的东西涌上来,喉咙紧紧地往上走。读过的书,有的近了,有的远了,模糊了。平时十分佩服的项羽、刘邦都在目瞪口呆。倒是尸横遍野的那些黑脸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哑了喉咙,慢慢移动。一个樵夫,提了斧在野唱。忽然又仿佛见了呆子的母亲,用一双弱手一张张折书页”。冠军老头说:“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棋道,我看了,汇道禅于一炉,神机妙算,先声有势,后发制人,遣龙治水,气贯阴阳,古今儒将,不过如此。”

王一生以生命的本能领悟了那位神秘的拾垃圾的老头传授给他道家文化的精髓要义,把棋道和人格融为一体,使他不囿于外物的控制,却能以“吸纳百川”的姿态,在无为的日常生活中,不断提升着自己:他看似阴柔孱弱,其实是在无所作为中静静地积蓄了内在的力量,一旦需要他有所作为时,内力鹊起,阴极而阳复,他便迸发出了强大的生命能量。最突出的表现是王一生在同九个高手之间的“车轮大战”中,把全部潜能都发挥出来,取得大胜,作品中对这一场面的描绘是极动人的:

王一生孤身一人坐在大屋子中央,瞪眼看着我们,双手支在膝上,铁铸一个细树桩,似无所见,似无所闻。高高的一盏电灯,暗暗地照在他脸上,眼睛深陷进去,黑黑的似俯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那生命像聚在一头乱发中,久久不散,又慢慢弥漫开来,灼得人脸热。

在这九局连环大战中,王一生的生命之光和盘托出,与茫茫宇宙气息相贯通,实现了人格力量的充分展示,也完成了传统文化精神在个体身上的再造和复活。

在《棋王》中,阿城表现出自己的哲学:“普遍认为很苦的知青生活,在生活水准低下的贫民阶层看来,也许是物质上升了一级呢!另外就是普通人的‘英雄’行为常常是历史的缩影。那些普通人在一种被迫的情况下,焕发出一定的光彩。之后,普通人又复归为普通人,并且常常被自己有过的行为所惊吓,因此,从个人来说,常常是从零开始,复归为零,而历史由此便进一步。”

王一生这位复归于普通人的王者,就是这一理念的体现。《棋王》可以说是知青作家写作时期的一种意外收获,《棋王》将历史书写引向个人记忆的灰暗地带,通过王一生这个边缘性的个人,以及他迷恋象棋时所流露出来的庄禅式的淡定境界,使他从知青的主流生活中走出来,从而为一段灰暗的历史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记忆段落。尤其是小说的最后,当王一生进入那场象棋大战时,你会觉得,整个历史的喧嚣都停止了,幕布上只浮现出王一生“一头一脸都是土”、“静静的像一块铁”的样子——而这样的人物形象,就这样永远定格在知青群体的历史叙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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