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很小的时侯,就记得母亲有一个非常秀气,细致的小笸篮。里面放着绣花针,顶针,还有各种小线团。当做活的时候,需要什么,便取什么。从不胡乱放这些东西。
我曾很好奇地问到这个小笸篮是从哪里来的?她笑着说,别小看了这东西,是那年我出嫁时,随着嫁妆一起来娶的。掐指算起到现在,已陪着我五十多年了。
母亲嫁给我爸,来我家那阵子正赶上食粮紧张,日用品十分匮乏。不论嫑好,只要能填饱肚子,不受饿,就很不错了。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常年在队里,下苦挣那不值钱的几个死工分,除此之外,别无所长。所幸那几年,我家年年都是余粮户,不仅没向生产队交过一分钱,而且,除去粮食价,每年还余十几块钱。就在这个当儿,母亲被父亲娶过门来。
母亲兄弟姐妹不多,只有三个。一个姐姐,嫁在当地,比较富有。舅舅是老二,和母亲一样所老实巴交。母亲最小,颇得外公,外婆的疼爱。母亲出嫁,正是出困难时期。外公外婆,舅舅都舍不得母亲净身走出家门,总得多少置点嫁妆。好在木料是现成的。有一截核桃木,叫本村的木匠用锯子拉开,拉成木板,割了一个柜子。另外,外婆把她保存了一世的小笸箩取出来,重新刷了一遍油漆,晾干后,一并送给了母亲。母亲把她做手工活所用的工具都放了进去。小笸箩,从此就成了她的百宝箱。
母亲从来没与人争吵过,和任何人都和得来。她不仅是父亲的贤内助,而且是会过日的一把能手。
那时我们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穿的鞋子,赶换季前,都做停当了。在柜子里叠的平展展的放着。有谁知道,这其中包涵了母亲多少心血啊!
在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从她的小笸箩里,取出鞋底,锥子,针,线和顶针。顶点上有许麻点,使用时,用顶针顶住针的屁股眼。不费劲,就过去了。从笸箩里取出所用的东西。然后,盘腿坐在煤油灯旁,专心致志地穿牙张线,锥纳鞋底。
鞋底用浆糊抿的布,一层一层粘起来的。摞在一起,很厚,也很瓷实。只能用绱鞋的夹板夹住鞋底。每锥一针,把锥子针尖在头上哔一下。这样针尖才能锋利地戳进去。这就用到了顶针。免得手上出劲,顶得手疼。
缝制棉衣比较复杂,先把衣服的大小,样子做出来。再把它们的里字平铺在地上的席子上。把棉花均匀地放进去装好,上面再罩上面。人半躺着,一针一针地缝。接下来把里面翻过来。这样新棉衣就做成了。做绵裤,绵褂褂费事,但不费力。且穿着暖暖和和。
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手头的钱也松泛了许多。上身穿的,下身穿的,脚上穿的鞋子,所有一切东西都是用钱买的现成的。现在的女人连针拿也没拿过,更别说做活了。
母亲的小笸箩,也失去当初的作用和意义。但它变成了一种念想,一种永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