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好友多年前的往事 ——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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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儿时的朋友在微信上说,晓夏来到了新西兰,目前在南岛的基督城市的朋友家小住。
她把晓夏的微信给了我,我加了微信,等待着她的答复。
记忆中的晓夏曾经是一位美丽的女孩子。
她有着纤细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瓜子脸,一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细长的大眼睛,以及一条拖在身后的,长长的发辫。
在她注视着你的时候,那一双细长的大眼睛里洋溢着一片温暖和关切;她说起话时声音是柔和的,并且仿佛总有一片羞涩的淡粉色的云,在不觉间跳上她那副俊俏的脸颊。
那时的晓夏在上高二,她的父亲是我父母所在的军校里爆破专业的系主任和教授。。
那一年的三月,晓夏所在的中学与我们父母任职的军校举办了一次“学雷锋做好事儿”的联谊互助活动。
军校里的学生兵们来到中学里,为高中学生补习数理化;高中生们则拿起劳动工具前往军校的校园里清扫马路,做为对学员大哥哥们帮助的回报和感谢。
尽管在我们就读的那一所中学中,有80%的孩子是军校子弟,但是这样近距离地与军校生接触的机会却是不多的。
而就是在那一场互助互动的活动中,晓夏认识了石浩然。
石浩然是站立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被人注意到的那一种人。
尽管参与活动的军校生们都身着军服,可那统一的军服,却并不能掩盖住他的俊秀。
“好看”,是那时候那些高中女生们在私下议论某位出众的男生时,所经常使用的那个词汇。
重要的是,那位叫做石浩然的军校生不禁好看,还是那一场联谊活动的组织者。
那时的石浩然是军校学生会和共青团的领导者。要知道,要在军校里肩负这样的角色,不仅仅要功课好,还必需具备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素质才行。
于是在那个普通的下午,那一堂普通的物理自习课上,石浩然来到了晓夏所在的班级,坐在讲台的侧面,摊开了中学教课书和纸笔,耐心地等待着有问题的同学举手提问。
他很快便被提问的同学叫到了课桌旁解答疑难,而那一位对物理问题有疑难的男生的同桌,便是晓夏。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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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晓夏和石浩然是如何好起来的。
也没有人真正地看到他们约会过;也许那只是一种感觉吧?毕竟好看的晓夏与好看的石浩然似乎就应该是一对;尽管有许多的女生,都因喜欢着那位穿着军装的,好看的军校生石浩然,并因此对晓夏羡慕嫉妒着。
军校的纪律是很严明的,其中的第一条,便是不准谈恋爱;可还是有同学看到石浩然出现在了中学的大门口,身着便装,有意无意地等待着放了学的晓夏;而晓夏只是红着脸低下头,匆匆地从石浩然的面前走过,仿佛他们根本就不认识的样子,可他们的身后,却总是能够响起一些女同学们的,悄然的议论声。
在我所成长的军校大院子里,几乎每一年都有军校子弟的姐姐们嫁给了毕业留校的学员们;因此就算是石浩然爱上了晓夏;晓夏爱上了石浩然,也并非一件稀罕事儿。
只是那一年的他们俩都是在校生罢了;而晓夏自打哥哥考入了北京的某所名牌大学后,父母又将饱含期望的目光投向了她;希望她也能够像哥哥一样,毕业后能考上一所像样子的大学;因此,过早的恋爱在父母的心中是绝对不允许的。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那位长相很帅的石浩然成了他所在的系主任的家里的常客,借口向系主任请教功课上和研究项目所遇到的难题;其实不过是想来看看他的那一位漂亮羞涩的女儿晓夏的一种借口。
两个人就这样在朦朦胧胧的爱慕中小心地喜欢着对方;终于在那个相识半年后的暑假,陷入了轰轰烈烈地热恋中。
转眼到了石浩然毕业的1984年,那一年晓夏也高中毕业了。
她如愿以偿地考入了南京师范大学英语系;与石浩然的恋爱关系也变得明朗了起来。
鉴于石浩然的优秀,晓夏的父母在得知了他们的恋爱关系后没有做出反对。并且毕业后的石浩然因成绩优异而取得了留校做教官的资格。
一切都变得那么的顺理成章……而从中越老山边境传来的开战消息,却彻底改变了他们恋爱与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那天从南师大回到大院子里的晓夏在马路上遇到了我,面带担忧地对我说,石浩然放弃了留校的机会,选择了去中越老山前线。
“……为什么?他这么做,你们不就分开了吗?”
“……他说他是一名军人;军人的价值要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来,特别是他所学的专业是爆破,排雷等,他认为这些技术能够减少我军在老山前线的伤亡和作战危险……”
我忽然觉得晓夏说出的这些话有着某些许专业的味道,知道这一定是石浩然在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他让我等他回来,回来后我们就结婚……”
在那一刻,那一份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似乎掩盖住了晓夏的焦虑与担忧。
, 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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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石浩然告别了热恋中的晓夏,去了老山前线。
那一年,在时光飞快的流逝中过去了。
在他走后的第一个春节,他托付从老山前线回到军校的同学和战友们,带来了一枚用炮弹皮制作的和平鸽,做为送给晓夏的新春礼物,并告知晓夏:在那个春天到来之前,他就会从前线下来,回到她的身边的。
“学院仍然为我保留着教官的职位,这次回来后我们就结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他在一封给晓夏的信中说道。
春节过后不久,父亲回到家中时告诉我们:“前线出事了,咱们学院毕业的那一位叫做石浩然的学员,在排雷的时候受了重伤,目前被送进了广西前线的一所野战医院……”
“啊?你是说晓夏姐姐的那位男朋友吗?”
父亲严肃地点了点头:
“目前王主任(晓夏的父亲)已经将石浩然受伤的消息通知了晓夏,据说晓夏的母亲目前准备陪同她前往广西探望石浩然。”
我的心被提到了喉咙眼。
透过客厅的大窗户,我望向对面家属楼一楼的窗口:那是晓夏家的窗户,我没能从窗户里看到晓夏的身影,也没有听到她的哭声;但是我仿佛能够看到那一刻的她那悲伤担忧的样子,感受得到她的那一颗守候在爱人身边的急切地心境。
一晃,又是大半年过去了。
一个周末的晚上,晓夏的妈妈郑阿姨敲开了我家的大门。
“哦,你回来了?晓夏咋样啊?还有浩然……”
母亲将郑阿姨让进了屋里,急切地询问道。
郑阿姨低下头,在我家靠窗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浩然伤得很重,两条腿都炸断了,并且截了肢;更糟糕的是他的脸:左侧的脸颊三度烧伤,左眼也失明了……”
“啊?”
母亲吃惊地感叹道:
“那么晓夏,她?”
“她还在野战医院里守着浩然。我这次回来,是来为她办理嫁妆的,等把嫁妆办好,我和她父亲会一起去广西的那个野战医院……”
郑阿姨掏出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骄傲地笑了笑,对母亲说道:
“……我是来通知你,我要嫁女儿了,这是女儿结婚的喜糖。晓夏说,不管浩然变成什么样子,她都铁了心地嫁给他,我们王家也为有一位英雄的女婿而感到骄傲呢!”
我放下了手里的作业,将脸贴在卧室的门槛上。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将我的心淋得湿漉漉的,不知是欢喜,还是悲哀……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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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夏再次回到南京的时候,是孤身一人。
石浩然在与她举行了婚礼后的不久,便因严重烧伤感染而去世了。
打那以后,晓夏将自己关闭在校园的大门內努力地学习着,毕业后的她去了苏北的一个贫困的山村,在一座山区小学里做起了教师。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
如水的时光冲刷掉了我许多的记忆,而记忆中美丽羞涩的晓夏姐,以及她的那一场与石浩然轰轰烈烈的爱情,却从未在我的记忆中退过色。他们的音容笑貌,也在不经意的时候,会在某一个瞬间,在我的眼前再现着。
手机微信推送消息告诉我,晓夏已经接受了我的邀请。
我们接通了视频,一张鬓角斑白,布满了皱纹的面孔,出现在了我手机的荧光屏上。
“晓夏姐,多年不见,欢迎来到新西兰……你这次来,是因为?”
我好奇地问她道。
“哦,我的一位学生多年前通过了雅思考试来到新西兰上大学,现在他已经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并且成家立业了。于是他邀请我来新西兰旅游,做为对英文启蒙老师的感谢。”
镜头上的晓夏自豪,自信地笑着,接着说道:
“他是贫困山村里走出来的学生,能有今天的成绩,我也为他高兴啊!”
“哦,祝贺晓夏姐……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有些尴尬地,小心地询问道。
她明朗地笑了笑:
“当然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已经嫁给了浩然,是浩然的媳妇;我教过的学生们都是我们的孩子……如果浩然还健在,他也一定会为我们众多的,有出息的孩子们而感到高兴的……”
望着她的那一张慈祥秀气的面孔,我的心中生出了些许的感慨。
原来时光的流逝,从来都没有洗涮掉她对石浩然的那份坚贞不渝的爱。
原来经受了创痛的她,已经将她的伤痛与遗憾完完全全地转化成为了她对她的学生们的博爱。
斗转星移,当年的那一位身着戎装的英俊青年,就那样安居在她的心里,陪伴着她的每一天,并且将对她的爱全部留给了她。
原来这些年,他们一天都不曾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