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岛与曼哈顿隔着一条河,因为这条河在曼哈顿东边,所以都叫它东河
我叫雷米,是个作家,我住在罗斯福岛上,我知道现在你们都简称它叫罗岛。
岛上有轮渡,十五分钟一趟很快就能到达曼哈顿上东区和下城的华尔街,但是我几乎已经不记得了,上次去曼哈顿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飘窗边看着对面的曼哈顿,她好像一个穿红着绿,裹着绸罗锦缎,明码标价的婊子,她把全世界最闪耀的东西都镶在身上做成袍,昂贵的让人可望不可即。哦,忘了告诉你们了,今年是1950年。
我的邻居们都很好,迪安是个画家,埃文是个小提琴手......,不幸的是,公寓里有个疯子,我不知道他住在几楼,他每天很早就在公寓里走来走去,还总是敲我们的房门,每天半夜又会跑出来再敲一遍。如果我脾气暴躁点的话,一早准就锤歪了他的鼻子,可惜没有,我跟其他邻居们都很善良,大家容忍了他的做法,让他继续舒坦的住在这里。
但是我着实不喜欢这个疯子,他每天都带着晃眼的金色眼镜,他坐下的时候习惯性的边眯着眼琢磨边手指尖轻扣桌面,如果这个时候我跟他的眼神撞上的时侯,就会看到他的目光透过那架在鹰钩鼻上的玻璃镜片直径投到我们身上,这个没教养的家伙真是让人不爽。
我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上飘起了小雨,吹到窗边飘纱上,带来了一股清新的青草和樱花的芬芳。有春天的感觉了,岛上的樱花都开了,粉粉的像梦一样。吹来一小瓣粉色的樱花瓣,正好落在我的窗户上,我忙不迭地过去把花瓣捂在手里,像是在感受上帝带来的慰藉。这时那个疯子又来敲门了,声音太大吓了我一跳,手里的花瓣也飘走了。
我忍无可忍的走过去打开门,这次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然后眼前一黑......
这几天快入春了,可算熬过了冬天,我不知道我还能熬几个冬天,我在这栋没暖气的公寓里因为严寒而得了关节炎和冻疮。最冷的那几天我冻出了毛病,脸色发灰,牙齿不住打颤,几乎没法下地。我的老伙计迪安来照顾我,看着我这幅模样,迪安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老兄你这幅邋遢样真像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你闭嘴吧伙计,对了,今天吃什么?”
“土豆和炖牛肉,快尝尝......”
我咬了一口,“呸!可是它都馊了,而且土豆还冰冷。”
“我知道,可是面包还能咬得动,还不算太糟。”
我看着这个傻子:“你说的有道理”,我把肉往垃圾桶一扔抓着面包啃了起来。迪安在旁边看着我总算吃东西了,开心的哈哈笑着拍手,我越是大口吃他笑的越开心。
他待了没一会就得回家了,“老兄我不能待太久抱歉。”他有点舍不得的搓搓手,“没事”我拍拍他肩膀把他送出去。迪安慢悠悠的往回走,穿过大厅的时候他狠狠地滑了一跤,地面上全都是没擦干净的污水和清洁剂。迪安愤怒的大吼起来,惹怒了在旁边抽烟的清洁工,他冲上来揪住迪安的头发猛地把他的头往台阶上摔去......
第二天迪安没来,我发疯似的找迪安,声音太大了惊动了楼里的疯子,他又过了来找我麻烦,这次他还带来了他的两个姘头。这两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衣服满脸横肉真是丑极了,她俩抓着我冷不丁的把一根很粗的针头躲飞镖一样戳进了动脉里。然后他们收走了我房间里的所有纸笔。
“明天开始,加大剂量。” 那个带金色眼镜的疯子边快速走过走廊边轻声叮嘱那两个女人。
“是的唐纳德医生。” 两个女人齐声回应着,步伐整齐,狰狞的样子就像一对双胞胎。
我虚弱的躺在床上,努力看向窗外。啊,墙外已经开始长爬山虎了,绿油油的小芽像充满活力的毛细血管,用不了多久它就能遍布整个大楼,吞噬掉这个地方。也吞噬掉公寓外面那个大理石的大牌子------- 罗斯福疯人院。
后来,我找疯子祈求他把纸和笔还给我,我这辈子写的所有东西都在上面,疯子温和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努力克服妄想症好好活着。
同年五月他们把一具叫雷米的尸体抬了出去。
1955年,罗斯福疯人院永久关闭,唐纳德医生被指正控诉非法在人体上进行精神类药物试验而判处了终身监禁,医院护工因虐待羞辱病人以及苛待病人被永久革职。
媒体详细报道了疯人院内部恶劣的条件,有多大1700名病人被锁在狭小的空间里,病人被护工羞辱和殴打。冬天被冰冷的水浇在全身,并且常年没有暖气。病人们吃变质的食物和黑面包,而医生和护工们每天的伙食是新鲜的水果蔬菜肉类和香喷喷的白面包。
罗岛绿林环绕,很快废弃的疯人院就被绿藤吞没,据说很多开发商想重建成新公寓,但是很快都放弃了,据工人们说,这栋废弃的楼里每晚都传出各种声音,小提琴声,歌剧声,欢笑声......
今天纽约已经高楼耸立 疯人院依旧在这里
我看着报道,终于走下楼,我搂着台阶上的安迪,拍拍他肩膀:
“哈伙计我们赢了!我就说这家伙果然是个疯子。今晚来我那聊聊,我新编写了歌剧剧本。”
“当然兄弟!我太乐意了,可是我的脑袋还在地上,你来搭把手把它扶到我脖子上。”
“喝!走你!”
......
2021年一个夏日的夜晚,住在曼哈顿上东区的两个女孩,格蕾丝和妮娜坐在东河边的公园里一边喝酒一边弹吉他,我趴在窗口看着她俩又笑又闹。她俩闹着闹着,格蕾丝安静下来,注视着河对面,她看向了我在的窗口过了会开口说:“妮娜,你看对面那个爬满绿植的小楼多神秘啊,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它一定有段什么过往。” 然后妮娜继续弹琴,这俩姑娘喝醉了,格蕾丝摇摇晃晃朝着我拍了一张照片。
是的,她俩不可能知道这段故事的。唐纳德医生被捕第二年,支付了一万美元后获释,他的全部研究结果被没收,列为了国家机密。而他获释不久因为酒驾冲破了高速公路围栏,至今还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