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莫名地伤感起来。本来最近因为疫情封控整个社会的氛围就很焦虑不安,而我又恰好是对氛围及其敏感的人,所以本身这种淡淡的消极情绪就已经持续一阵子了,然后今天不知怎的,曾经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又无端地涌了上来,雪上加霜。
这种被抛弃感第一次很明确地感知到是大二暑假。当时快凑不上学费了,于是我妈又让我去跟我爸要钱。我很烦这个,从小到大就让我干要钱的事。她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感受。离婚后抚养费用这些事难道不应该大人们自行解决吗?为什么每次都让我来做这件事?还有我爸,虽然收入不多,但每个月哪怕给个一百块钱也行啊,愣是从来不主动,一定要我要了才知道给点。我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父母都在回避问题,一有矛盾就让我全权承担,没有人考虑我的心情,明明是孩子,却要照顾两个年过半百的大人。当然了,感激之情也是没有的。他们大概觉得我就没有感情,不需要被照顾感情吧。
那次要钱没要到,去了爷爷家,姑妈也在。在爷爷家要到了。问题算是解决了,于是和爷爷,姑妈一家吃了饭。饭桌上,表哥,表嫂和一岁多的表侄女都在。他们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每个人都对表侄女表现出了无尽的耐心和期待,表哥还把对表侄女的人生安排详尽地分享了一下,其中不乏很多照顾表侄女心理的计划。看得出来,他对我表侄女很是维护和宠爱。
那天夜里,我躺在爷爷家的小床上哭了一夜。
因为这个对比实在是太强烈了。表侄女在众人的期待下降生,每个人都尽全力为她铺平人生的路,呵护她,当然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我确信只要她伸手就一定会有人坚定地握住她。如果她被击倒了,她的身后也一定有人随时准备着接住她。
而我呢…我只感觉到,如果我被击倒了,身后就是万丈深渊,空无一物。那一夜,我啜泣着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且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倒的资本,因为没有人坚定地选择我,甚至连轻轻地瞥一眼我内心的人都没有,我身边的人,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他们存在于现实就在我身边,但站在我内心里的人,没有。所以,我的世界荒凉,只有大漠孤烟直,我,和身后的悬崖。
从小困扰我多年的纠结感那一天夜里也解开了。我意识到了我其实是没有人爱的。不是说责怪父母没有给我富足和平坦的生活,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了,爱这种情感会让人发自内心地在行动中对他人的感受有所考量,如果一个人做任何事都从来没考虑过你的感受而一昧地保全自己的感受,那大概就是不怎么爱。
在明白了这一点后,我深深地感到心被剜了一大刀。没有人爱的我又有什么理由存在?我没有父母的爱,也没有爱情,唯一拥有的是一些朋友和理想。这些朋友我很珍惜,她们是真诚的,可她们有她们的生活。于是我只剩下理想可以依靠。对,没错!我还有理想,我有我想做的事。我的理想,只要我愿意付出,虽然不一定会有回报,但是我知道它不会离开,因为只有人离开理想,理想从不离开人。它就在那,我去做,不是为了求回报,只是为了寻求内心的安慰。我的理想就是我的根。所有人都有可能辜负我,也没有人能陪伴我到最后,唯有理想,它随着我一起生灭。我的理想,是唯一一件能陪伴我终生,让我带进坟墓的东西。我死了,它也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我渐渐有了一丝安慰。天也微亮了,我的心也逐渐变硬,我感到自己像一个正在结蛹的昆虫,正在把自己包裹起来寻求脱变。那天的我,决定放弃对亲情的幻想了。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其中一件的起因是我妈要买2万多的红木家具,我不想她买,说这钱不如留着我上学。然后我妈就跟她朋友抱怨我自私,白眼狼,还哭得很委屈,言语间尽是对我的失望,仿佛我是十恶不赦的欺负地主。而她的朋友也是对我恶语相向。
我感到愤怒,不解……为了少花钱我拿奖学金,打工还要兼顾学业,每天累的2点才能睡觉,还睡过一段时间地板,衣服也从不换新,没有做发型,没有化妆,我没有自己的房间,我妈把我的房间占用为了仓库以来存放她从来不用的多余的家具,我一直睡着客厅沙发,想必在她看来,那些从来不用的多余的家具是比我的感受要贵重许多的。我做的一切,忍受的一切都是为了省钱,她还是嫌我做的不够。彼时才20岁的我多想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点,和其他同学一样意气风发,说不定还会吸引到男孩子。但是为了让她不要太辛苦,我都以低保户的生活标准来要求自己,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被骂白眼狼,不懂父母艰辛。那我到底要做到什么样才会满足她呢?我想大概是傀儡吧,不要有自己的感受和要求,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件事后,我彻底把亲情给埋葬了,就当这玩意儿从来没存在过好了。另外,我也懂得了经济独立的重要性。说一千道一万,其实还是嫌弃我花钱了。从那天起,我就想着法地尽早工作,有工作有钱才有话语权。
总之,那两年暑假发生了挺多事的,我也狠狠地体验了一把被抛弃的感觉。感受特别深。随着学业的繁忙,内心也渐渐平息了,只是偶尔在听着同住的学妹和父母亲昵地打电话的时候还会默默地难过流泪,为自己流泪,因为感觉自己实在没什么价值,也没什么人关心。
后来又过了很长时间,顺利毕业了,毕业作品也拿了好多奖,工作也有了,虽然不满意,但是至少有自己的钱了,这种剜心的感觉也逐渐被遗忘。理想一直坚持着。那段时间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完整了,被治愈了。直到他出现了。
我到现在都想时光倒流回去抽自己一个耳光———闲着没事应该多学点东西而不是去谈恋爱。
对于人家来说,只是想尝尝恋爱的感觉,我却把这当成是救命稻草。25岁一路顺风顺水的男生哪里懂得那些关心和异常趣味相投的交流对我的非凡意义。我曾经真的以为有人愿意接纳我了。以为扔掉了亲情还有爱情和友情,而这爱情最终也会转化成亲情的,我也不是没人要的。结果到头来还是我想多了。
其实真的不能怨人家。我是一个敏感脆弱的人,很容易把所有感情刨得很深,看得很重,这是我的经历造成的。但是我不能把同样的感受往别人身上套,妄想对方和我一样深入,这是不公平的,人家没理由对感情坚定,那是给对方上枷锁。对于对方来说,也就是体验一下人生,当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的时候就会离开,毕竟以后还会有别的更好的机会。而我却把这当成是唯一的,还庆幸自己总算是找到了那个愿意走进我内心的人。其实还是老样子,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人在乎和关心。
他确定离开那天晚上,被遗忘许久的剜心的被抛弃感️又一次袭来。一瞬间把我拉回好几年前那个在爷爷家小床睡觉的晚上。我哭到太阳穴隐隐作痛,但还是佯装乐观潇洒地祝他前程似锦。他好像信了,没有表现得有多难过。这一点我后来也后悔了。我为什么要佯装乐观潇洒?为什么我下意识地就是要让对方舒服?那些对方理应承受的情绪为什么要替他隐藏起来?到头来汹涌的情绪还是自己来面对。
总之,我也渐渐明白了,像我这样的人也很难过上正常的感情生活,跟这个世界没关系,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太认真太偏执,还是不够强大,普通人也很难承受得住我。看到这里的读者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这么执着于是不是有人足够爱我?其实我也不是很渴望被爱,只是想要品尝一下被人坚定地选择,接纳,和支持的感觉,只是想要听一听有人对我说“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必扛着所有人的情绪,想哭就哭,想骂就骂,我都来承受。”就够了,一小下就够了。
最近人也越来越拧巴,明明很需要钱和帮助,但是宁愿借贷款也不和父母讲,自己抗;疫情这么个搞法,理想也基本没有未来了,只剩下自娱自乐了,但也从来没想过放弃和转行,就硬抗;偶尔和朋友抱怨两句时局就算是发泄了。只是睡觉前时常在想,我又该何去何从呢?现在看来,不管是生活还是心里都没个方向,更别说归宿了。人走茶凉,我的世界依旧是我一个人,带着我要死不活的理想,走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