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绿阴肥，雨晴春亦归。
花残莺独啭，草长燕交飞。
这是草长花谢的时节。四月，我知道她在这里度过了两个四月，那时候我陪在她身边，她喜欢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天上总是晴朗的，有些树叶还泛着嫩黄，扑鼻的是一股草香。她说这些路上已经很少有人走过，杂草漫过了膝盖，怕是藏有毒蛇。
我挽着她肩膀，信誓旦旦地说，没啥好怕的，这里已经很久没人见过蛇了。她又问，那蛇都去哪儿了呢？我说，回洞里去了。
“四月也要冬眠吗？”
“不愁吃的，在洞里养神。”
“然后呢？”
“还要陪老婆。”
她嘻嘻地笑出来，像只小鸟一样往我肩上靠。邻居都上山了，高粱苗一支支窜起来，被他们分开到不同的地里。油菜花最灿烂的时候，我们只看见了几天，在几番春雨涤过后，天空明净了，大地也消停了不少争奇斗艳的剧目。我们顶着太阳和煦的光芒，到处留下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足迹。她说这世界像梦一样，我说你就像梦一样，我们都觉得太肉麻了，那就把你抱更紧吧。
我们成了邻居的谈资，她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他们在笑我们像粘上了胶水一样，分不开。确实是分不开啊，在外散步久了，她就忙着回家，说还有碗没洗，该准备午饭了。离家越近，鸡鸭的叫声就更清晰。
她喜欢先把右腿迈进去，左脚再小心翼翼似的绕过门槛，然后迅速又改变了步伐的节奏。电磁炉呜呜的喊叫也掩盖不住瓷碗磕铁锅的声音，她的手上沾满洗洁精的泡沫和油渍，我则拿着碗阻击清流。那排水的声音，比风声更响，比鸟鸣沉闷。
雨天的时候，我们哪里也不去，看门外雨丝纠缠，听着风吹竹叶的声音。天没那么明朗了，仿佛太阳也被烟雨笼罩。她穿着拖鞋，脚还是冰凉的，我说你不要任性，会着凉。她说着凉了就躺在床上，让你给我送药。
她拿出两支阿尔卑斯棒棒糖，一支像拖鞋一样的粉色，一直像脸蛋一样的红色。那我就要红色这一支。我躺坐在沙发上，她就把头靠在我肚子上，雨声变大了，还夹带涌入一阵凉风。我看着她，她看着电视，这世界，竟然能如此平静。我什么也不去想，静静感受彼时的温暖，再没有什么能吸引我了。
她问为什么我们很少干农活，我说怕你闲脏和辛苦。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她说。我说，那你扛着锄头去试试吧。我们挽着手臂走向田野，锄头在我手上转圈儿，时不时的会磕到路上的石头。她学着旁边长辈的样子，有点蹑手地挖下了第一锄。后来便熟悉了这简单的操作，挖的有模有样。这也没什么难的嘛，她说。旁边的幺孃笑了，那是欣慰的笑容。她挖下半行窝窝，手实在酸得不行，就弯下一只膝盖靠在田坎上休息。
不简单吧，我笑着说。嗯嗯，咱们回去吧。你试够啦？她撒娇似的说，试够啦，试够啦。
回去的路上，你问我，咱们以后会经常做这个吗？我说，现在我破产了，以后是得经常下地了。我小时候已经完全熟悉这些农活，干起来完全没问题。
春风吹过，你走了。那天你踏上铿铿锵锵的破班车，头也没回。这一走，将我的心碾成了碎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