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其鑫,是在院新生辩论赛上。他作为评委之一,安静坐在座位上,手转着笔,像是在思考什么。
可怡本来是不紧张的。平时很少人能说得过她,在高中时候也有参加过班里的辩论赛。但反方手里一沓的资料让她紧张了,看看自己手中薄薄的三页纸,一页一辩稿、一页质询问题与资料、一页空白草稿。
已经坐上选手席,望着台下同班同学的加油手势,好像这时候退缩也太怂了吧。既然坐上来了,那就尽力为这个持方说话吧。
她已经紧张到听不清主席的话,这能断断续续听到:“下面,请允许我向各位介绍本次比赛的辩题:当今中国,是否应该提高刑事责任年龄......”以及介绍评委。那位穿着墨绿色衬衫的评委,是电气学院辩论队的领队。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可怡就少了一些压力,他是那样干净明亮,真想和他交朋友。既然要交朋友,那今天肯定要好好打,总不能太丢脸吧。
新生赛,似乎注定是没有技巧可言的“群魔乱舞”,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对方,自己的持方是如何如何的合理。因为赛前没有好好讨论的缘故,两方都有出现前后口径不一、跳立场的问题。
可怡心里明白,论辩论技巧,双方其实都像是一张白纸。对方比己方做得好的,就是资料准备充分,不会像己方一样干巴巴说理。
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评委先开始点评。当彭其鑫说到:“正方三辩给出的数据完全是可以压倒对方的,为什么要到三辩才把这个数据亮出来。而且正方你们在自己手中资料不足的情况下,更应该合理去安排......”
可怡听到他点评了自己,也不管什么内容,心里乐开了花。如果不是在比赛,她可能已经要笑得人仰马翻了。啊,人长得好看,声音怎么也这么好听!可能这就是花痴简单的快乐吧。
当主席宣布本场比赛获胜方为正方,最佳辩手为正方三辩时,可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同班同学开始热烈鼓掌。她有观察到,评委的表情有些奇怪,疯狂给主席打眼色。
结束之后,班级开始在场外合影。她听见彭其鑫跟班导在旁小声说:“不好意思,场务统计出现了错误,获胜的是反方,但佳辩还是你们的。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
与此同时,反方班级传来一片欢呼。
可怡倒没什么难受的,她在想,要怎么问联系方式。
彭其鑫说完本想离开,瞥见可怡在边上,便笑着对可怡说:“你是正方三辩吧,打得挺好的,就是音量可能要稍微控制一下,然后语言可以更简练一点。”
可怡错愕,喜悦溢于言表:“谢谢学长,我会加油的。学长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有些关与辩论的问题想请教。”眼神里满满的期待,仿佛真的就只是单纯请教问题的小白。
彭其鑫愣了一下,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可怡见状赶紧打开微信扫一扫。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加上好友了。
“我还要一场比赛要评,回聊。”彭其鑫说完便重新走进刚刚的教室。
当晚回到宿舍,可怡很快换下正装,比赛的紧张感还没有消散,隔壁云南的妹子邀她一起点螺蛳粉,她笑着答应。她本来害怕比赛过后大家会以为她凶,没想到却吸了一波迷妹。在大家心里,她已然是气场十足的酷girl。
微信里传来新的讯息,定睛一看居然是学长;“比赛输了难受是正常的,不用太过自责,你的声音、气场都很有优秀辩手的感觉。”
“谢谢学长的认可,我会努力的!”
“只是,输掉了初赛的话,是不是没有机会进辩队了呢?”
等了几分钟都没有回应,可怡觉得对方应该是不忍心吧,多善良的学长啊。
“没关系,就算进不了辩队,我也会继续爱辩论的哦。以后有问题还请学长多多指教呢?”
“我刚刚在点评......你们学院辩队后面应该会有面试和考核的,你记得关注一下。不至于一场比赛定去留,你好可爱。”
“我可爱吗?我今晚不会很凶吗?”
“是有点凶,但不妨碍你......蠢!”
What?可怡开始沙滩网友附身,一顿狂怼。反正形象已经没有了,那就不客气啦。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多,从可怡的表现聊到彭其鑫第一场比赛的窘迫,从刚开始的互怼,聊到吐槽辅导员“惨绝人寰”的晨点要求。初次来到异乡的不适应,因为一场辩论赛而舒缓。可怡没有想到,看上去那样安静的学长,居然是个话痨。
之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虽然不是甜甜的暧昧,但也是气氛欢快。以请教辩论问题为由加的好友,却天天沉迷于斗图,可怡也不着急,起码是朋友啦。
可怡作为初赛的佳辩之一,受辩队队长邀请参加考核,两两PK,选出八人组成两队参加新生赛的复赛。
过程很顺利,个人风格突出的可怡成功进入了辩队。她一时间向其鑫报喜;“啊啊啊我进入辩队啦!以后我们就是队友啦!”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是电气辩论队的,你是经济的。”
“啊?你不是电商专业的吗?”
“我是转专业的,大一在电气,转专业之后没有转队。”
“哇塞,转专业?那你岂不是学霸?好厉害的样子。”
“???你喜欢学霸?辩论天才算不算?”
“嗯哼?有人这么自夸的吗?不是一个队更好,以后赛场上碰到了看我怎么打爆你!”
对面没有回复。可怡有点失落,原本以为可以和倾慕的他一起并肩作战。打比赛的话,天天都要讨论,那应该会有很多时间接触吧。也不知道电气学院的女孩子好不好看,万一天天待一起聊出感情了怎么办。
看他这么健谈,可能也加了很多别的女生吧。
接下来的日子,他一直说自己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朋友圈的画风由吐槽LOL职业比赛到每日单词打卡,并劝告她认真听课,校新生赛打起来是没有时间熬夜学习的。
她装作自己也在认真学习的样子,经常拍堆满书本的桌面,填满草稿纸的却不是高数演算步骤,是彭其鑫啊。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校赛的节奏太快,经常两天就要出一套论,每周都有两场模拟辩论。可怡经常被攻防折磨得头疼。其鑫时不时会询问进度,和她对辩,帮着她一起整理攻防。
出乎意料,经济进入了四强决赛。辩队高度重视,所有人员参与讨论,每天回到宿舍都已经过了门禁时间,眼巴巴地望着舍友下楼开门。
可是,一道“单身是狗还是贵族”的脑洞题,讲逻辑真的太烧脑了
在决赛前一天,经济与土木打了一场友谊赛。土木是大二、大三的学长姐打,无论是临场反应还是论的完成度都很好。结束后一群人围坐在食堂的长桌,分成好几个部分讨论到十一点,进度缓慢。可是,第二天就决赛了呀。怎么办呢?
那晚可怡心里难受,对自己充满怀疑,痛苦不堪。她需要静静,去接受临时改的论。索性一个人跑到学校附近的KFC,点了一份全家桶。
她与他,除了每天的早晚问好,已经很久没有聊天了。她很想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拨通了他的电话,哭着说:“彭其鑫,我点了一份全家桶,我吃不完。”
“你别哭啊,吃不完没关系,我过来陪你吃。”
其鑫到的时候,可怡已经哭累了,她正在不顾形象地啃鸡翅。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她看到他的时候,眼泪又倏忽落下。
他轻轻抱住她,说;“明晚才比赛,还有一天呢,攻防我们慢慢做,我陪着你呢。”
“不要把输赢看得那么重,既然进入决赛已经是意料之外,那就把它当成一场惊喜,一个给自己的礼物,去完成吧。只要尽力了,没有太多遗憾就算圆满了。”
可怡挣开他的怀抱,冷笑起来:“你一个把输赢看得那么重的人,我不要你可怜我、安慰我。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
他再次抱紧她,轻声哄:“傻瓜,我早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了啊。我不是在可怜你,我只是心疼。你还有我,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守护你啊。”
她赌气地锤他胸口,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哼那你干嘛不早点说!快点帮我想想攻防啦。”
“你不是叫我过来吃全家桶的吗?”
她推着其鑫坐下,给他嘴里塞鸡块,开始痛斥人文的队长多么无情,只帮拆论不帮补。其鑫一边安慰她,一边看资料,两个人讨论到凌晨三四点,论越来越清晰,可怡焦躁的心情终于得到平复。
“还好有你啊,我以为所有的学长姐都是全能都是无敌的,现在才发现,我的学长才最厉害呀!”
“那当然,我,辩论天才,超级学霸,只为可怡效劳哦。”
她靠在他的怀里,拉着他的手,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看着她,宠溺地笑了。要是他,一场大概率会输的比赛,他碰都不会碰吧。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遇上她,就可以轻松说出胜负不重要之类的话。她笑起来多好看,他像是抓住了幸福,搂得更紧了。
第二天一早,她悄悄睁开眼睛,发现某人正在盯着自己笑,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靠,居然流口水了,好丢人啊啊啊啊。
她想要继续装睡,不料被发觉,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回宿舍睡,着凉就不好了。
她其实不想回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他怀里好安稳。但逃不过他的眼神,撇撇嘴坐正。
吃过了早餐,他开着小电驴送她回宿舍。她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肩膀。清晨的风很舒服,鸟儿也开始互道早安,心情还不错。
她要他晚上去看比赛,他以专业课考试为由拒绝了她。她以为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她走得近,心里很难过,却装作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走进宿舍楼。
晚上的比赛,她焦急寻找他的身影,可是他真的没有来。
经济虽然已经准备数日,仍不敌电气,最终拿下殿军。欣慰的是,佳辩是自己。从舞台下来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今晚的梦里,终于不用打辩论赛了呢。那他,该来梦里玩了吧。
几个学院的辩论队陆陆续续走出汇报厅,听到有女生在讨论:“咦,那不是其鑫学长吗?他怎么现在才来?”顺着她们眼神的方向,她一眼发现了蹲在台阶上的他。
电气学院的队长上前调侃:“其鑫你不是专业课考试吗?现在才来,比完啦,我们拿了冠军和季军哦,你这是要给我们庆祝吗?”
他没理队友的话,起身向可怡走去,递上礼物,笑着说;“比赛辛苦啦,给你买了蛋糕,我们一起庆祝吧。”
旁边人都惊呆了,开始各种起哄、拍照。她害羞地接过礼物,躲到他的身后。
他牵着她的手,还是一贯温和地对大家说:“有幸得诸位辩友见证。你们猜得没有错,可怡是我女朋友。我也想告诉可怡,我不是海王,不会吊着你,更没有拿你当备胎,当我在新生赛上看到你的表现,就被你吸引。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很久了。漂亮话我不会说,那就请大家一起监督,我会好好对可怡的。”
来不及接受大家的刨根问底,他便拉着她跑出了人群。
他们来到了食堂的情侣卡座坐下,他没有松手,眼睛一直看着她。
可怡被看得发毛,不好意思地低头撩了撩碎发:“我们这样就在一起了啊?”
“嗯?我都当众宣布你是我女朋友了,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她看他慌了,扑哧一笑,拨开他的手,开始自顾自地吃蛋糕。
突然脸上被抹了奶油,她本想回击,奈何蛋糕太过美味,舍不得。蹬了他一眼,“狠狠”地催:“快吃,蛋糕不要钱啊,还瞎玩,会不会过日子!”
“哎嘿,这不是才男女朋友,怎么就开始过上日子了?既然你强烈要求了,那我就答应你吧。”
“你想得美,想过日子,玫瑰、钻戒一样都不能少!”
“好好好,都给你。吃吧吃吧,很晚了,吃完送你回宿舍。”
他宠溺地看着她,她一笑,自己心都化了。
他承认,第一次注意到她时,确实是因为她的强势。他自己输了比赛,肯定是不会开心的。当他去转告,她的队伍没有嬴时,他觉得很残忍。看到她在边上,怕她伤心,便主动肯定她。
没想到她没放心上,居然直接要了联系方式,之后的聊天哪里像是女强人的样子。闲聊时是沙雕网友,问问题的时候又是足够耐心和谦逊。
他知道她崇拜他,想让她更加崇拜,于是拼命学习,成为她喜欢的学霸。帮她解决烦恼,她笑了,自己也就开心了吧。
说实话,年轻气盛的时候,特别是辩手,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比一个张扬。她给人的感觉,除了年轻,还有随缘。当昨晚知道她焦虑到痛哭,他从未见过这样她这样。他慌了。他只想要自己的女孩开开心心的啊。
吃完蛋糕,食堂大叔已经在赶人。他们收拾好,便去散步消食。门禁时间已经过了,他们却不着急回去。反正是周末,舍友没有那么早睡觉。
他们手挽着手,像深爱多年的夫妻,在马路上徐徐前行。
“真想看你在辩论场上的样子,会不会还像这样温润如玉?”
“辩论不是吵架,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肯定是做君子的。”
可怡此时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恋爱的一分一秒都宝贵。她有些庆幸,所在的生活D去离教学区是那么的远,庆幸其鑫的小电驴被忘在了图书馆,庆幸自己不会骑车。这么多的理由,都只为可以和他多待一会儿存在呀。
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之一,就是自己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吧。
他们一起看奇葩说,一起看辩论赛,生活中一些有趣的辩题两人都会拿来辩论一番。
有时争得面红耳赤,他会主动妥协:“你捍卫你的持方就好啦,我嘛永远都站你啊!”
“那你还真是君子哦。”
两人从争辩一秒切换为拥抱。每次紧紧相拥,她都希望时间可以静止,静止在最舒服美好的时刻。
不久之后,在辩论赛上看到“咄咄逼人”的其鑫,想起之前某人对自己的定位,她赶紧拍了视频。
“哦豁,原来君子长这样?”
“你有什么资格笑我,你自己自由辩站起来队友都拉不住你。我们都一样,都一样好吧!”
其鑫顺势做了鬼脸,与一身黑沉沉的正装形成鲜明对比。
“彭其鑫我现在才发现你怎么这么幼稚?你这身衣服都掩盖不了你憨憨的气质?”
“那没办法,近猪者憨,现代人谈恋爱好难,好好的帅哥变憨憨。”
“呕~”
两人笑着打闹起来,然后紧紧相拥。
互相尊重,互相扶持,是她心中爱情最美的样子。还好有他,陪自己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