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杨柳吐出了新枝,檐口燕子呢喃细语,大地披上了绿色的新装,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呵,又到了“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时节,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儿时养鸭的情景。
“卖小鸡咧,卖小鸭咧——”商户挑着担子走村串巷,吆喝声带着浓重的外地方言,拉着悠长的声调传遍整个村庄。
母亲不买小鸡,因为每年家里的老母鸡都要孵一窝,小鸭要买来养的,通常买十来只。买回家后,母亲准备好一只干净的竹匾,上面铺了一层干稻草,把小鸭放在竹匾里养。一身茸茸的黄毛,一张扁平的小嘴,走起路来左摇右摆,很是讨人欢喜。每次来到竹匾前,我都要忍不住上前去摸一摸,母亲见状,总是提醒我动作温柔一些,她是怕我弄伤了它们。小鸭子吃着母亲喂的食物,慢慢长出了灰色的羽毛,等翅膀有些硬了,母亲就围赶着它们下河,让它们到河里自己去觅食。
鸭子一早出去觅食,到了傍晚如果没有回来,母亲只要临河一呼,鸭子都能听懂主人的召唤,便接二连三爬上河岸,大摇大摆,不紧不慢,向着鸭笼的方向归去。有时鸭子受到惊吓,不肯回来,急得母亲在河岸上团团转,此时只能动员全家出动,把鸭子一只只赶回来。有时个别鸭子跟随别家的鸭群,到别人家的鸭棚里过夜,母亲就向乡邻赔着笑,一家挨着一家找,直到找到为止。每次抓到鸭后,我跟在母亲身后,心里直抱怨鸭子不乖,我就用手指“笃笃笃”地叩鸭头表示惩戒,一本正经警告鸭子要长记性,下次记得自己回笼。
常言道:“鸡吃砻糠鸭吃谷,各人自有各人福。”鸭子无疑比鸡有福气,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家人就想尽各种办法给它们找食吃。大姐每次收工回来,就去房前屋后的泥地里翻土寻些活食,我放学后经常也跟着去打下手。见大姐手握铁锹,翻土后看到的蚯蚓,我像觅着了宝贝一样。到了夏天,我常光着脚跟父亲和二哥去河边的石缝里抓老墨虾、水晶虾、鳑鲏鱼、塘鳢鱼,还摸些螺蛳和蚬子回来。大哥水性好,擅长摸河蚌,每次回来,常是收获满满。家中的籼米时间放久了会出蛀虫,母亲不厌其烦地翻动陈米,把那些弓腰蠕动的米蛀虫一条条拣出来……鸭子特别喜欢吃这些活食,每次喂食,群鸭围在家人脚边伸长脖子,食物一扔到地上就你争我夺,抢到的意犹未尽还想多吃,没有抢到的嘎嘎高叫显出不满的情绪。
喂养了两个月左右,鸭子下蛋了!母亲每次去拣蛋,都是小心翼翼地把蛋放进一只装有砻糠的木桶中,母亲之所以这样保存,一是避免磕破,二是时间能放久。当鸭蛋积攒了相当的数量,母亲就把大部分蛋装进篮子,挎着篮进城去,走街穿巷,把蛋换成粮票,贴补家用。
母亲除了把大部分鸭蛋拿出去换粮票外,还会留一些,腌好一小甏咸鸭蛋,留存好了平时家里食用,再者因为江南民间有立夏吃咸蛋的习俗。
自从十年前老房子拆迁后,鸭子不养了,但是我经常会忆起那时美好的养鸭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