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福州带回一只宠物狗。不知名字,个头不大,浑身白毛,但耳朵和脸部夹杂黄黑色,眼睛似猫,挺机灵,像是出自名门。
虽是宠物,但在小山村却没有好待遇。母亲和父亲成天都在忙农活,没空伺候它,渐渐地它也学会自寻食物、自理一切。农村的天地对它而言似乎更宽广,它成天跟着父亲上山下地,忙个不停;或是围着母亲眼巴巴地等着什么。白日它追蛙逐蝶,屋里屋外四处游寻,晚上则蜷缩在柴堆里或杂物丛中眯着眼。遇见生人和陌生来物,它便冲上去汪汪直叫,直至主人出现。它,俨然成了勇敢的守护者。
一日,父亲要去福州办事,它一直跟到了村口,被父亲发现喝住:去、快回去。它不依,父亲再斥,它只好悻悻地往回走几步,然后蹲在稻草垛上望着父亲……
母亲已经有两天没找到它了,后来才发现它正趴在草垛上望着村口,硬是把它拉回来。
两天后,父亲回来了,它一见到父亲便围过来呜呜叫着……
这次端午,我回老家,不见小狗,正要问母亲,话未说一半,母亲却突然开口责骂起父亲。原来,那日,父亲去邻村碾米,没在意小狗也已跟到,结果它在与邻村几只大狗搏斗中给咬伤了(邻村大伯说三只凶恶大狗一见到它便扑过去,它奋起反击,搏斗了十多分钟,最后几只大狗也受伤了……)。当母亲见到它时,它已经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家门口……母亲伤心地埋葬了它。从此,每每有谁提起小狗,母亲都要连着骂父亲好几回。
我看了看父亲,他正低头无语。
我一阵伤感。虽然我一直都不喜欢宠物狗——因为它是宠物,因为在我记忆中所有的狗都不如我孩提时家里的那只黑狗——那是一只至今几十年了我们全家都无法忘怀的狗,但听了家人和邻居零碎细说起母亲的宠物狗,再回想前几次我回乡时,它也常咬着我的裤脚绕着圈子转,我却另有感触。虽然它只是一只没有名字的宠物狗,虽然它没有城里的宠物一样被主人优待,虽然它没有像黑狗一样被主人喜欢,但它却从未失去忠诚与勇敢。在野蛮和凶悍面前,它依然战斗到最后一刻。它,已经不是宠物,而是一个守护者。
时光荏苒,我似乎找到了当年的黑狗,但环视周边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禁感叹:狗且如此,宠物亦如此,况乎人?